大結局

發佈時間: 2022-10-28 15:5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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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紫茵視線緊鎖着她的臉,她眼神黯淡了下,“你哭了。”

夜晚歌愣怔良久,她下意識的伸手抹了下臉,才發現竟然有淚痕滑過。她慌忙別開視線,將身體也跟着轉過去。

夏紫茵盯着她顫動的雙肩,她眯起眼睛,神色探究,“少主死了,你應該高興不是嗎?”

夜晚歌並沒動,夏紫茵繼續開口,“昨晚他流着血躺在你身邊,你無動於衷,讓他一夜流血到天亮,這會兒他死了,你又哭什麼?”

哭什麼?夜晚歌渾身發抖,她伸手捂住嘴,發現自己牙關都在打顫。

夏紫茵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的動作,眼底也跟着被悲慟,她就是看不得銀炫冽生死不明的躺在醫院裏,夜晚歌還能如此淡然的模樣。

她轉身朝外面走,臨走時還留下一句,“夜晚歌,害死少主的人是你,雖然不是你動的手,但是他會死百分之九十都是因爲你,你就是名副其實的殺人兇手!”

夜晚歌一動不動,直到門被關上的聲音傳來,她整個人才擦着玻璃窗癱軟下去,眼淚無法抑制的涌出來。

銀炫冽死了……夜晚歌雙手捂住臉,將身體蜷起後頭埋入膝蓋。

夏紫茵推開門走了出去,將門重新鎖好。

她走到樓下,私人醫院那邊看守的人便來了電話,夏紫茵忙接起來,“夏小姐,少主的手術已經完成,整個胃部都被切除……目前少主還在昏迷中,手術後的反應還在觀察中,人暫時還未脫離危險期。”

夏紫茵點下頭,心口提着的一口氣還是未松下去,“我辦完事馬上就過去,你們照顧好他,就算他醒了也暫時別告訴他夜晚歌被關起來的事情。”

看守的人猶豫下,“這……”

“沒什麼不好的,聽我的吧,夜晚歌如此狠心,難保少主非要來看她,再出點什麼事怎麼辦?”

那人想了下,也不敢答應,只是說道,“夏小姐,這……您還是快些過來吧。”

“好,那我現在過去吧。”夏紫茵掛斷電話後上了車,半個小時候後開到了醫院。

她走進電梯,不斷上升的數字讓她片刻的晃神,夏紫茵擡手撐住額頭,自從做了流產手術後,她的身體就每況愈下。

叮——電梯到達頂端的重症監護室,夏紫茵剛擡腿跨出去,口袋裏的手機再次響起,她接起來,對方的聲音很急,“夏小姐,您快來,少主不行了!”

夏紫茵握着手機的手一抖。難道她騙夜晚歌的話成真了……

她顧不得許多,擡腿就朝急救室衝去,白色的大門並未鎖,裏面傳來醫生的聲音,“心臟驟停,準備強心劑,準備電擊!”

銀炫冽穿着病號服躺在病牀上,他清俊的臉龐慘白一片,薄脣了也失了血色,護士走過去按住他的雙肩,拉開他的衣服,測試後,將強心劑對準心臟搏動最強的地方注射進去。

銀炫冽並未反應,他一動不動,護士探向他的鼻尖,而後馬上收回來,“醫生,沒呼吸了……”

夏紫茵聽到這句話再也忍不住,她推開門口看守的人,“我要進去!”

“夏小姐,不行……”

“放開!”

夏紫茵猛地衝進去,她幾乎是跌到病牀邊,醫生手裏拿着電擊器,貼住銀炫冽的肩胛,“注意看他的頻率。”

“好。”醫生按下開關,電擊器猛然開始啓動,銀炫冽整個人被電的彈起來下,而後又重重的落回牀鋪。

銀炫冽依舊一動不動,一點反應也沒。

夏紫茵見狀哭出聲來,她顫抖的伸手握住銀炫冽垂在牀沿的手,“少主……”

醫生又重新將兩個電擊器按下去,銀炫冽被反反覆覆彈了五六次,護士看了眼心電圖,“不行,醫生……”“估計不行了……”

“不!”夏紫茵站起身,她用力將那醫生推開,雙手扳住銀炫冽的雙肩,“少主,你睜開眼睛,睜開眼睛啊!”

銀炫冽雙眼緊閉,才短短兩天,整個人迅速瘦下去,夏紫茵按照他的肩頭,眼淚滴在他臉上,“我是夜晚歌,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夜晚歌!”

銀炫冽雙眼皮輕微顫了下,夏紫茵心口一抽,低頭貼住他的耳際,“銀炫冽,我是夜晚歌,我來看你了,你看我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銀炫冽只覺得置身於一個冰窖中,四周都是刺骨的寒冷,他伸出手,想要大聲喊她的名字。可是無論他怎麼喊,夜晚歌也不再理會她。銀炫冽心急如焚。

夏紫茵見他眼皮接連跳動,她一咬牙,低頭便吻住了他的脣,“是我,”她萬般無奈之下,只能假扮自己是夜晚歌,她貼住銀炫冽的脣,“銀炫冽,我是晚歌……”夏紫茵說出這句話,心口也在滴血,可她沒辦法。

銀炫冽眼皮動了動,最後兩個字入耳,他頓覺周身的寒氣消失,他雙脣動了動,“晚歌……”

邊上看着的醫生一怔,夏紫茵忙起身,衝着他喊道,“繼續電擊!”

醫生忙上前,夏紫茵緊握住銀炫冽的手,“銀炫冽,你不能有事,我是晚歌,我還在等你……”

銀炫冽於昏迷中下意識的攥了下手,他眼眶溼潤,期待太久的東西他不敢奢望能重新得到,但至少,不要再失去……

“小姐,請你先出去,病人現在已經有意識了,醫生需要搶救!”護士將夏紫茵請了出去。

夏紫茵站在門外,朝裏面望去。一派忙碌的景象,幾名醫生正圍聚在一起不知在討論什麼,神情都很嚴峻,護士們輕手輕腳地在擺弄着救護儀器。夏紫茵心中祈禱着,少主千萬不能有事。

一夜的折騰,所有人都筋疲力盡,醫生們不敢疏忽大意,一直觀察着銀炫冽的情況,他們也不敢跟夏紫茵說得太多,怕她接受不了,交代病情時只叫她不要太擔心,這話說得也很勉強,只是說了總比不說好。

遠處的天空微微發白,令人絕望的夜晚終於要過去了。

夏紫茵一夜沒睡,守在重症監護病房外,看守的手下過來跟她換班。她剛剛站起身,走廊另一頭忽然一陣騷動。夏紫茵聽到聲音,立刻回頭望去,不由愣住。

有幾個人正快步朝這邊走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穿着棕色大衣的男人,看上去不過五十出頭的模樣,面目沉冷,他身後跟着數名黑衣人,就連院長、副院長也跟在後面。而走在他左右兩邊的人倒是夏紫茵認識的,一個人眉頭緊皺,神情肅穆,另一個捏着手絹不停地抹眼淚。

馬丁和龍茗妃。那麼,這中間的男人是何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夏紫茵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看着龍老帶着一干人朝這邊走來。一時間,監護室外的走廊裏,除了腳步聲,竟什麼聲音都沒有。

然而,正當夏紫茵架起十萬分的戒備準備迎接,龍老卻從她面前目不斜視地走過,直接進入監護病房,她彷彿是個透明人,被徹底無視。

龍老一直呆在裏面,幾個黑衣人守在門口,不準任何人靠近。夏紫茵被攔在門外,她也沒衝動地硬闖,而是在外面的長椅上坐下。過了一會,龍老派人來喊她進去。

監護室旁的一人間高級病房被龍老佔用,他神情倨傲,靠在沙發裏閉目養神。

見到夏紫茵進來,龍老的眼睛微微撐開一條縫,深黑的瞳孔中倏然迸射出凌厲的光芒:“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冽兒怎麼會躺在病牀上?生死未卜?”

“是有人刺殺了少主。”夏紫茵低着頭稟報。

“誰有那個本事?”龍老揚眉,臉色一沉。自己兒子的本事,他還是清楚的,怎麼可能有人殺的了他,除非那個人是他極其信任之人。

夏紫茵手心裏微微滲汗,她握了握拳頭說:“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是少主派在帝御威身邊的一顆棋子,突然回來刺殺了少主,少主大概是太輕敵了,所以疏於防範,被那個女人捅了兩刀。”

“帝御威?這麼說,這件事跟帝御威有關?”龍老微微眯眼。

“是!”

龍老眉頭緊皺,不解的問:“只是被捅兩刀而已,怎麼會將整個胃部都切除了?到現在還昏迷不醒,沒有脫離危險期?”

“那是因爲……”夏紫茵猶豫着該不該講實話。

“因爲什麼?”龍老沉聲質問。

“少主不讓我說。”夏紫茵還是決定維護夜晚歌。若是她告訴龍老實情,龍老勢必會問責夜晚歌,到時候少主醒來,夜晚歌出了事,龍老畢竟是他父親,他不會怪責,只能遷怒到她頭上。所以她只能隱瞞着。

“哼,別以爲你不告訴我,我就沒辦法知道。”龍老冷哼一聲,不以爲意。

夏紫茵只能汗顏的站在那裏。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人被帶進來,是事發的時候跟在銀炫冽身邊的手下。他詳細的向龍老講述了銀炫冽受傷的整個過程。

“少主先是被盛天藍捅了兩刀,這個盛天藍是帝御威身邊得寵的女人,卻是少主派在帝御威身邊的棋子。事發當天,帝御威使詐讓盛天藍誤以爲是少主有心挑撥她跟帝御威的關係,盛天藍錯信了帝御威,以爲帝御威是因爲少主纔不要她的,懷恨在心纔會來刺殺少主,少主毫無防備,因此被盛天藍捅了兩刀,後來……”

“後來怎麼樣?”龍老緊接着追問。

“後來我們將受傷了的少主送回彩雲山別墅的主臥裏,當時主臥裏只有太太一個人,太太告訴傭人少主已經被家庭醫生救治了,其實根本沒有讓家庭醫生進來,就這樣讓少主在牀上流了一夜的血,因此耽誤了救治,傭人們第二天進去將少主擡出來的時候,少主已經快不行了……”

“夜晚歌,又是夜晚歌!”龍老猛地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薄脣抿出一線冷酷,眼裏寒光乍現。

“這個狠毒的女人,害得我還不夠,居然還想要我兒子的性命!”龍老狠狠地吼道,身上不斷散發出噬人的氣息。

之前他的視頻門被曝光,事後他就查出來是夜晚歌搞的鬼,包括龍天的一些負面新聞,全都是夜晚歌做得手腳。因爲這個見人,他晚節不保,龍天損失了將近50個億,要不是龍炫冽一直維護着她,他早就想辦法將她弄死了。現在他還沒來得及下手,她倒好,已經要了他兒子的性命。龍炫冽是他唯一的兒子,現在居然毀在這個女人手裏。夜晚歌一日不除,勢必是一個心腹大患。就算銀炫冽挺過此劫,有夜晚歌這樣的女人在他身邊,絕對是個定時炸彈。

“爸!夜晚歌這個女人太狠了,居然讓哥哥流了一夜的血,她卻視而不見!一定要給她一個狠狠地教訓,替哥哥報仇!”龍茗妃得知整件事始末後,對夜晚歌更加仇恨了。

“龍大小姐,夜晚歌怎麼說也是少主的人,應該由少主醒來後發落,何況這件事也不是夜晚歌一個人造成的,若不是少主落入帝御威的圈套,盛天藍一個普通的女人也不會有機會對少主下手。”夏紫茵出聲說道。

“帝御威對付哥哥,還不是爲了夜晚歌,只要這個女人在的一天,就是禍害!”龍茗妃冷冷地說。

夏紫茵還想再說些什麼,龍老已經凌厲的打斷她:“妃兒說的沒錯,夜晚歌這個女人絕不能留,趁着現在冽兒昏迷不醒,我做主了,一定要解決掉這個女人!帝御威如此偏幫夜晚歌,還將我的兒子害成這樣,我自然也不會放過他!總之,帝御威、夜晚歌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既然龍老已經發話了,夏紫茵跟龍茗妃都不敢再說什麼,只是她們心裏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夜晚歌現在在哪兒?”龍老接着質問。

“她暫時被關押在血玫瑰的總部。”夏紫茵回稟。

“帶我過去!”

閣樓。

帝御威一身黑色的皮衣,緊身的皮褲包裹着修長的雙腿,他彎下腰,將雙槍插到長靴內,直起身體,淺薄的劉海打在額頭,側出一片清冷的光。

黑衣人拿着一個盒子走上前來,“主人。”

帝御威伸手接過,打開來,盒子內是十粒一模一樣的黑色顆粒。

黑衣人垂着首,“主人,這是最新的信號探測器,只需要隨意灑在地上,就可以檢測周邊的信號,能夠確定地形。”

帝御威點下頭,將東西收起來,“下去吧。”

黑衣人並不動,他猶豫下,還是大膽的擡起頭來,“主人,我們之前都勘察過了,血玫瑰總部外是重兵把手的,裏面肯定也一樣……要灑這些東西,我們隨便派個人潛進去就行,死了也就算了……”

“不行,”帝御威眯起眼睛,眼底驀地柔和下,“你們找不到她的。”

黑衣人一怔,“少主,可是您這樣進去,分明就是……”送死兩個字他沒敢說出口。

帝御威並未多說,他轉過身,雙手插兜,微眯起的眼冷冽如狼,擡腿就朝樓下走。

“主人!”

“不用跟着我,那邊你們過不去,人多了反倒會暴露,”帝御威走下樓,他帶上皮手套,雙手手肘處都放入了匕首,動作十分優雅,“你們在這裏等我的消息,一旦信號器能用就開始畫地形。”

黑衣人還想勸幾句什麼,帝御威已經大步跨了出去。

如今銀炫冽生死不明,血玫瑰裏羣龍無首,整個血玫瑰一下子便陷入了混亂之中,正是攻進去的好時機。

漆黑的夜幕之下,血玫瑰的側門被打開,幾名傭人推着推車走出來,對面的路口停着一輛貨車,裏面裝着些日用品。其中一個傭人邊拿着東西便擡起頭,“喂,我說你們今天洗髮水怎麼……”

砰!細微的聲音響起,傭人只覺得眼前一晃,只看見一頂黑色的爵士帽,他雙眼一翻,擦着同伴的手臂倒下去。另一人一怔,還未反應過來,也跟着倒下去。

帝御威從車上跳下來,他伸手將帽檐壓低,微翹的邊緣依稀能看見他深棕色的短髮,他蹲下身將那傭人的白色外套扒下來披在身上,而後推着車走了回去。門口的守衛拿着槍,方纔也見傭人出來,便瞥了眼沒說話。

帝御威走進去後便將推車踢到一邊,這裏守衛極嚴,他摸準了套路,前方的側門內必定有檢查的人。

涼風颼颼的刮過,帶起陣陣陰寒,帝御威眯起眼睛,他繞到邊上雜草叢生的側牆邊,伸手抓住了垂着的藤蔓。他用力拉了下,承重力應該是可以的,帝御威動作敏捷,順着藤蔓便爬了上去。他屏住呼吸,知道牆上灑了粉末,可若不是爬牆,也不可能進得去。圍牆極高,至少五米以上,帝御威修長的手臂勾住邊上的欄杆,從另一側的牆邊翻身下來。他整個人騰然落地,手掌爲了平衡撐了下,頓覺一陣刺痛。

帝御威擡起手,雖然帶着皮手套,毒粉仍順着皮膚侵蝕進去,他單膝跪地,皓齒將手套咬下來,果然,掌心內一道深紅色的血痕正在快速蔓延。他劍眉皺起,另一手快速的從手肘處掏出匕首,而後對準掌心內的紅色痕跡便刺了進去!帝御威極能忍痛,他死死咬着牙,薄汗順着精緻的側臉滑落,刀尖刺進去後毒血悉數流了出來,一直到完全流乾淨,那道深紅色的痕跡才消失。

他將匕首放回去,皮手套沾着粉末便扔了,帝御威站起身,黑耀的瞳仁凌厲的朝前掃去。面前是一片巨大的花園,裏面種着各種各樣的花,由於天黑看不清顏色,帝御威微彎着腰,如豹子般敏捷的穿過花叢,他一手伸入兜內掏出那些黑色的顆粒,走過的地方均灑上。

出了花園,入目便是幾棟別墅,帝御威眯起眼睛,身後響起腳步聲,顯然是幾名剛回來的手下,“媽的,後堂工廠那邊做的真夠徹底的,不僅把我們的貨搶了,倉庫還給我們燒了,連存底都沒了……”

“是啊,要不是少主被那女人害的躺在醫院起不來,我們絕對要讓少主給我們主持公道!”

“你們說少主喜歡那女人什麼啊?不就長的漂亮點,居然還眼睜睜的看他躺在身邊流了一夜血,這枕邊的美人關要我說就是致命的……”

幾人說着朝前走,帝御威側身隱在黑暗中,聞言眼角眯起的弧度越發冷冽,躺在身邊流了一夜血?他們說的不可能是盛天藍,她捅了銀炫冽兩刀所以斷沒機會躺在他身邊,那……

帝御威眯起眸子,眼神拉開銳利,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那他就不必再去別的地方找,銀炫冽住院,血玫瑰的人不可能放過夜晚歌,她絕對被關在血玫瑰的總部。

這裏的別墅樓下都有守衛,要爬上去也是不可能的,除非……帝御威俯下身,從長靴中掏出槍,他上膛後扣動扳機,朝着不遠處的房沿上就是一槍!

砰——炸開的槍響劃過安靜的夜空,每一處的守衛都擡起頭來,盯着被打響的地方,“拉開警·戒!有人闖入!”

“是!”

帝御威擡手又是一槍,砰!

“快,都出來!”幾乎所有別墅內的人都衝了出去,場面混亂成一團,人人手裏都拿着槍,帝御威貓着腰從這邊的黑暗中潛入邊上的樹叢中,不到十分鐘,便有一羣人從小道處朝槍響的地方跑。

帝御威將皮衣的領口攏起,遮住大半張俊臉,出來後直接跟在了最後一人後面。

一行人朝前走了幾步,最後那人覺得不對,剛回過頭,便被人一把捂住嘴,帝御威手臂穿過他的腰,抱起他後便一起滾進了邊上的樹叢中。

“唔……”那人瞪大眼睛,他奮力掙扎,可帝御威抱的極緊,滾進去後才鬆了手,“別出聲。”

那人張嘴便要喊,帝御威掄起一拳就直接砸在他眼睛上!

“嘶……”那人疼的倒抽口涼氣,他睜大另一隻眼睛,面前的男人衣領攏的極高,只能看見一雙黑眸魅惑卻尖銳,正直直的盯着他。“你……”

“告訴我,”帝御威也不避諱,直接開口,“那女人被關在哪裏?”

那人不懂,“誰?”

帝御威半跪在地上,長靴內的槍被抽出來,直接抵住了那人的腹部,“說。”

“你是說害了少主的那女人?”那人吃了一驚,而後反應過來,“你和她是一夥的?我就知道,她肯定有姘夫,你就是那個姘夫!”

帝御威順着他的話說下去,“對,我就是來救她的。”

“你敢!”那人冷下語氣,“你找不到她的,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我們的人這麼多,你一定會死在裏面……”

“你以爲你不告訴我就不知道了嗎?”帝御威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開口,“把鑰匙給我。”

那人被槍抵着,正想着該什麼呼救,“什麼鑰匙?”

“你剛纔說的那地方的鑰匙。”

“我什麼也沒說。”

“你說她被關着的地方。”

“我沒說!”

“拿出來!”

“你想套我的話?”那人口氣狠絕,“我告訴你,你不拿開你的手,就在這裏等死吧!”

帝御威竟然就真的移開了槍,他站起身,“你不給鑰匙,我自己也能進去,你信不信?”

“哈哈,你開玩笑呢?”那人見抵着的槍沒了,便站起身來,他脫口而出,“你根本不可能找到,就算你找到了,側樓那種地方你以爲你能進的……”他說着一怔,瞬間止住了聲音。

側樓?帝御威聽到滿意答案後眯起眼睛,他擡起消音槍,對着那人便是一槍。那人張了張嘴,擦着他的肩膀倒了下去。

帝御威拍拍肩上的灰,兜內的手機正好顯示黑衣人根據信號探測器模擬的地形圖,他拿出來看了眼,東南方向,八百七十米。前方一大堆人還在尋找開槍的人,帝御威將手機收起來,他壓低帽檐,轉了個身朝側樓走去。

……

玻璃房內並未開燈,每天入夜之後這裏都是漆黑的一片,只有灑進來的月光能透出一片幽明。夜晚歌蜷着身體靠在玻璃窗邊,她一手抱着膝蓋,臉上淚痕已幹,扯動着肌膚生疼,她擡手抹了下臉,被關了幾天,哭也哭不出來了。由於天氣原因,玻璃窗上全是霧氣,夜晚歌擡起手,纖細的手指滑過玻璃面,眼中溢出悽哀之色。

雖然夏紫茵告訴她,銀炫冽已經死了,可是她並不相信。若是銀炫冽真的已經死了,她恐怕就不是被關在這裏這麼簡單了。恐怕他現在還是生死未卜,所以她才被關在這裏,無人問津。捂着自己的小腹,夜晚歌神情複雜。到底她該希望,銀炫冽是生是死?

帝御威走到側樓下,這裏是實驗專用的地方,並沒任何人看守,底下的深紅色大門是電動的,男人走過去,顯示屏下面是一排數字鍵。要輸入密碼。

帝御威劍眉皺起,這裏是銀炫冽的實驗室,至於密碼……他眼眸中劃過一絲銳利,擡手按下四個數字。是夜晚歌的生日。

滴——大門輕響了一聲,居然就開了。

帝御威嘴角勾起抹冷笑,他帶着皮手套的手拉開門,靈敏的側身閃了進去。

側樓中一盞燈都沒有,漆黑的令人膽戰心驚,帝御威將槍上膛後舉在側臉邊,他眯着眼睛,每一步都隔了好幾秒後才跨出去。他並沒有一間間的去找,而是憑着感覺直接上了三樓。

整個三樓都是玻璃窗所隔出來的,一走進去便給人一種消毒水的味道,這裏是化學研究的天堂,有人曾說過,世界上最好的研究所不是研究所,而是……毒·品研究基地。

帝御威將握槍的手垂在身側,他腳步凜冽,每一步都是秉着呼吸的,男人身形極快,幾下便穿梭在走廊中,晃動的影子甚至讓人不確定是否有人經過。

夜晚歌腳步緩慢的走到玻璃窗邊,霧氣重新覆蓋了窗面,她擡起手擦拭。

帝御威從走廊的那頭走了過來。

身前陡然感覺到陰影,夜晚歌一怔,她擦玻璃窗的手頓在半空中,而後擡起頭來。

帝御威站在玻璃窗外,他薄脣緊抿,俊臉被月光打出一層清逸,就這麼眼神灼灼的盯着她。

夜晚歌張張嘴,一雙眼睛睜的極大,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她無法置信,震驚的話都說不出口,“你……”

帝御威黑耀的瞳仁內滿是揉碎的柔情,他視線深邃,直直的看進她的眼底。半響後,薄脣微張,“歌兒……”

夜晚歌只看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卻聽不見他說了什麼。她拍打了一下玻璃窗:“你說什麼?”見帝御威沒有反應,她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帝御威!”

帝御威視線從未離開過她的臉,看着她的脣形,也知道她在喊自己。他點了下頭。

夜晚歌伸手捶了下玻璃窗,忽然大喊出聲,“帝御威!”

聲音迴盪着玻璃房內,一下一下的回擊衝的她心口都在震,夜晚歌無法置信的瞪大眼睛,她猝然反應過來,這玻璃房居然是隔音的!她發了瘋般的擡腿要去踢,帝御威張開五指貼住玻璃窗,他薄脣湊過來,從這個角度看,幾乎就要吻住她的眉心。

帝御威垂首盯着她的臉,“別捶,我心疼。”

她聽不見。夜晚歌捶着玻璃窗的手通紅,擡腿去踢,可堅硬的玻璃窗連子彈都無法射入,更何況她的花拳繡腿?

帝御威揚了下手,在玻璃窗上寫下三個字:【別亂動。】

夜晚歌沒有再動手了。

帝御威掄起的拳頭一下又一下砸在玻璃面上,砰砰砰的聲音悶徹整層樓,他自然是知道這種玻璃是砸不開的,可是不砸怎麼辦?他的女人被關在裏面,叫他怎麼忍?他大可以站在外面直接一顆炸藥扔進來把這裏炸了,可是炸了她怎麼辦?

帝御威很用力,白皙的手背砸出了大片的淤青,疼痛牽扯神經。

夜晚歌連忙搖頭阻止:“你不要砸!”她這纔看見他滿是鮮血的左手,那傷口絕對是刀傷。她捶了下玻璃窗,伸手指過去。

帝御威睨了眼,將手背到身後,“沒事。”

夜晚歌焦急的左右張望下,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

帝御威雖然說沒事,可是體內翻滾着波濤,一波一波的從心頭衝擊上來,撕扯般的疼,顯然,方纔那圍牆上那毒粉並沒那麼簡單。

夜晚歌看着他蒼白的俊臉,心裏越發着急,“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帝御威搖下頭,他腳步虛浮下,“我沒事。”

夜晚歌看不懂他在說什麼,她心急如焚,隱約也猜到了點什麼,“帝御威,你是怎麼進來的……”她知道血玫瑰周圍的高牆上都有毒粉,恐怕帝御威是中毒了。

驀地,走廊的那頭傳來腳步聲——

“快檢查下,方纔死了人,去看看那女人還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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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分頭找,我們去那邊!”

帝御威聞言雙眼一眯,他退開腳步,半個身體隱入後邊的黑暗中,夜晚歌聽不見,擡手就要捶玻璃,“帝……”

帝御威伸出一根手指豎在脣邊,夜晚歌忙止住動作。

腳步聲漸進,帝御威卻並未動,他擡起手,在玻璃窗上寫道:【等我,我會來……】來字還沒寫完,子彈便從邊上射過來,那頭的人已經喊出了聲,“有人進來過,底下的密碼門被輸入過密碼!就在半個小時之前!”

砰——帝御威站着沒動,子彈擦着他的肩膀打在邊上的窗臺上,肩頭被擦出血跡,他咬着牙,將剩下的【接你】二字寫完。

等我,我會來接你……

夜晚歌捂住嘴,她拼命的點頭,催促他:“你快走,快點……”

砰砰砰——對方已經拉開了火力,兩邊的通道都被堵住,走樓梯和電梯都已經不可能了。

帝御威直起身體,擡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四目相接,夜晚歌清晰的感覺到男人眼中的深情,她擡手貼住玻璃窗,“帝御威,你快走……快,快走啊!”

帝御威伸手將黑色的皮衣拉起來,彎腰將褲腿邊的雙槍抽出來,斂下神色後貓着腰從邊上潛了出去。

夜晚歌盯着他的背影,她手緊攥成拳,“帝御威,不要再來找我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她能看見的範圍,夜晚歌才收回手,她擦着玻璃窗坐下去,心裏分不清是雀躍還是更深的悲傷。她已經向銀炫冽報了仇了,不管銀炫冽死不死,她都不會有好下場的。現在只希望帝御威不要被牽連進來。夜晚歌深深嘆息。

過了一會,有血玫瑰的手下上來查看她的情況,見她還被關在玻璃房內,又離開了。

夜晚歌也不知道帝御威究竟逃離了沒有。她靜靜的待在玻璃房內,又是漫長的一夜。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

“咔嚓”一聲,夜晚歌眼皮皺了皺,一盆透心涼的井水朝她當頭澆過來,她嗆得縮着腰連續咳了好幾聲。

“嗨,醒醒!”有人粗魯地拍了好幾下她的臉頰,夜晚歌往外面噗了兩口水,終於睜開眼睛,首先晃入自己視線的是龍老那張猙獰的臉……

“醒了?這一覺睡得挺沉啊。”聲音還是那麼招人嫌。

夜晚歌將頭偏過去,臉上的水珠不斷往下掉,她這才發現自己手腳都被綁住了,整個人側身躺在牀上!而她已然不在玻璃房裏了。

“這裏是哪?你們想要幹什麼?”夜晚歌警覺的叫道。身體一點力氣也沒有,渾身也使不上勁。她驚訝的發現,這裏是一個黑屋子,裏面除了龍老,還有幾個男人。

場景竟然跟很多年前,她被綁架的那個黑屋,驚人的相似。

“是不是覺得很熟悉?”龍老冷冷地聲音傳來。

“這是什麼地方?”夜晚歌掙扎着問道,被井水衝過的臉顯得更加白。

“彆着急,我只是想讓你重溫一下過去。”龍老不急不慢的說。

夜晚歌眼神冷得滲人:“你什麼意思?”

“夜晚歌,你一直很恨我兒子銀炫冽,即使嫁給了他,還是記恨着他當年綁架強暴你的事,是不是?所以即便他被人捅了兩刀,躺在你身邊流一夜的血,你也可以選擇視而不見?”龍老冷厲地瞪着她。

夜晚歌神經緊繃,依然無懼:“是又怎麼樣?我既然敢做,就不會後悔,你是要給銀炫冽報仇嗎?來吧!”她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只不過之前以爲會是血玫瑰的人處置她,沒想到自己會落到龍老的手上。

“冽兒是我的兒子,他爲了你一再的違逆我的意思,甚至還包庇你曝光我的視頻,跟龍天的負面新聞,害龍天損失了慘重,他已經被你迷惑了,如果有他在,我動不了你,可惜他現在已經躺在醫院裏,生死未卜,不管是爲了龍天,還是爲了冽兒,抑或是你曝光我視頻的那些仇怨,我都不可能會放過你。”龍老走到夜晚歌面前,沾滿雪茄味的手指捏了捏夜晚歌的臉,恨不得將她捏碎了。

夜晚歌冷眸以對:“沒錯,都是我做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當然要好好的收拾你,還有那個爲了幫你教唆女人捅我兒子兩刀的帝御威,你們倆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不會在這之前,我想讓你死的明白一點!”龍老鬆開她,眼裏閃過一絲陰狠。

“什麼意思?曝光你銀穢視頻跟龍天負面新聞的人是我,捅你兒子一刀的人也是我,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不要將無關的人牽扯進來,所有的事情跟帝御威無關,你要我給你兒子償命,有種現在就殺了我!”夜晚歌激憤地說道。

龍老盯着她漂亮的眼睛看了幾秒,想從她眼裏找到一絲慌張之色,可裏面什麼都沒有。他不由噓了一聲:“夜晚歌你果然好膽色,女人能做到你這樣的,我是頭一回碰到。難怪我兒子、帝御威,東方閻這三個優秀的男人都被你迷惑的神魂顛倒!”

夜晚歌可不認爲,他這番話是在讚揚她。“你到底想說什麼?”她冷着臉質問。

“你以爲我將你弄來這裏,是爲了殺你?”龍老手摸着下巴奸佞一笑:“殺了你也太便宜你了,我根本不想要你的命,我只是好心的想告訴你一個真相。”只要夜晚歌得知這一真相,絕對會讓她生不如死!那纔是他真正想要達到的效果!

“什麼真相?你以爲我會相信你胡說八道?”夜晚歌穩住情緒。

龍老冷哼一聲:“這個黑屋子,你不陌生吧?”

夜晚歌渾身一顫,臉色刷白。

龍老看她這個表情,笑意更加深邃了:“沒錯,這裏就是當年我讓人綁架你強暴你的地方。”

“你說什麼?你?!”夜晚歌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哈哈哈…”龍老見夜晚歌的反應,“我就知道冽兒瞞了你所有事,看來他心裏果然有你!”

“你把話說清楚!”

“不懂?嘖嘖……”龍老略帶惋惜似的搖頭,“冽兒對你良苦用心啊,知道與其讓你知道真相痛苦一生,倒不如他來揹負你的恨意!”

夜晚歌的心在下沉。

龍老眯起雙眼:“這麼跟你說吧,其實當年綁架你的人是我,找人**你的人也是我,冽兒不過是提前知道了我的計劃,他想救你,可惜沒有救成,他跪下來求我放過你,是我逼他強暴了你,還騙他說,只要他上了你,我就不會動你。那傻小子真的相信了,不過他上了你之後,我就讓他親眼見到你被我的人輪,因此他恨極了我,這些年他才離家出走,跟龍家斷絕了聯繫,甚至根本不願意回來,揹着我成立什麼黑道組織,其實根本目的還不是爲了你報仇!”

夜晚歌腦子裏崩開,臉色變得鐵青,連聲音都在顫抖:“是你!你纔是當年綁架我的主謀?!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我跟你明明無冤無仇?”

夜晚歌覺得自己好像跌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裏面全是她所不知的妖魔鬼怪。

“是,你是跟我無冤無仇,可誰叫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龍老並不否認,聳了聳肩,嘲弄的說:“我只是拿錢替人辦事,你也怪不得我!”

“是誰?誰指使你做的,誰?!”夜晚歌悲鳴的大吼,聲音嘶啞。

龍老臉色沉穩,雙眸緊盯着他:“夜晚歌,你想聽一個故事嗎?”

“說!”

龍老示意手下的人都出去,整個黑屋子裏只剩下他跟夜晚歌兩個人。他聲音有些飄渺的開口:“曾經我只是一個生意失敗的普通人,那時候我只有一個妻子,一個兒子就是冽兒,可是我的妻子在我最失意的時候跟人跑了,我欠了鉅額債務,又被人騙了沾染上賭博,成天被人追殺,家裏幾乎所有的值錢的東西都被人變賣了,我每天去賭,輸了就酗酒,回來就打冽兒,終於有一次酗酒鬧出了事,我被人抓進了監獄裏。”

“監獄的那段人生是我最生不如死的日子,那裏面簡直不是人過的,白天有獄警毆打,晚上還要被人虐待,我就是在監獄裏被人打壞了那裏,從此以後不能人道。我爲了向那些打傷我不能人道的幾個黑道混混報仇,一個晚上在浴室裏重傷了他們幫派的十幾人,因此在監獄裏名聲大噪,很多人都給我當了小弟,我也心安理得的做起了監獄老大。”

“本來我以爲我的後半輩子都只能在監獄裏稱雄鬥勇,永無出頭之日了,直到有一天我被人帶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很明顯不是普通人,他告訴我他可以帶我離開監獄,還可以幫我東山再起,讓我擁有所有人羨慕的人生,但前提是我出獄後只能替他效命,他就是我的主子,要我做什麼我都必須聽從,否則就得重新回到監獄來坐牢。”

“我答應了他的條件,很快他就幫我換了一個新的身份,出獄獲得新生。有了這個人的幕後支持,我很快在商界混得風生水起,還娶了幾房上流社會的千金做太太,表面上我的勢力越來越大,風光無限,儼然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典範,但其實我只是給那個人效命,說白了就是那個人養的一條走狗而已,他要我做什麼我就必須做什麼,一些黑暗見不得光的事情,全都是由我幫他去完成的。”

龍老說到這裏,見夜晚歌越發蠟白的臉,絲絲笑着,手指又勾起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擡起來:“嘖嘖…看你嚇成這樣,八成已經猜到我幕後的那個人是誰了吧?沒錯,他就是東方浩天,東方閻的父親!”

龍老眼角眯成線,有陰冷的光從那道線裏溢出來。

“龍天背後的支持者一直是東方家,就連每年的盈利,有一半以上也是進了東方家的賬戶。東方家是世襲的政治名門,據我所知,全國有一半的經濟團體跟利益集團都在暗中替他們效命,他們變相操控着經濟,才能得到每一年大選的一席之地,你真以爲東方家族有表面那麼正直清明?光鮮亮麗?只有我知道,他們背後是多麼的骯髒,這些年我不知道替他們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陰暗齷蹉的事情,可以這麼說,若是沒有我,東方家族也絕不可能會有今天!綁架你輪了你,不過只是東方浩天讓我做的那麼多邪惡陰暗事情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不,我不相信,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夜晚歌不由打了一個顫,破碎的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她拼命的搖頭。

“哼…”龍老還是那麼輕渺的笑,手指依舊勾住夜晚歌的下巴,“有什麼不可能?東方浩天覬覦你母親林月娥的美色,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娶林月娥進門,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啊,自己的寶貝兒子東方閻居然也愛上了林月娥的女兒,東方家族要參加大選,要樹立正面的政治形象跟影響力,東方閻又是東方家族的繼承人,若是娶了自己繼母的女兒,這樣不倫的關係勢必對他的政治仕途造成極其不利的影響,他幾次勸說東方閻與你分手未果,又派林月娥去跟你談,可你跟東方閻始終堅持要在一起!”

“所以他只好叫我出手,將你綁架輪了送出國,讓東方閻永遠見不到你,你跟他永遠就沒有可能,這樣就影響不到東方家族的繼承人蔘加大選,東方家族就可以操縱政治,繼續掌權,而我們龍天也能跟着沾光,繼續受益!你跟東方閻必須要分開,如果你一直爲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該怪的人不應該是我兒子銀炫冽,真正害你的人是東方浩天,誰讓你愛誰不好,偏偏看上了他的兒子東方閻!而你又偏偏是林月娥的女兒!”

“不可能的,不可能,我不相信!”夜晚歌搖頭,還是不能接受。

龍老輕睨她一眼:“好了,故事就說到這裏了,隨便你信不信!”

夜晚歌閉上眼睛喘了一口氣,兩行清淚流了下來。如果真像龍老說的這樣,她豈不是一直都恨錯了人?

原本還算冷靜的夜晚歌情緒已然有了波動,她的牙齒全部咬到一起:“不管你是不是受到了東方家的指使,你曾經對我做的那些禽獸不如的事情,現在已經報應到你兒子身上了,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以後定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龍老卻笑得特別輕渺:“我會不會有好下場就用不着你來操心了,你現在還是先擔心一下你自己吧。”

“你想幹什麼?”夜晚歌身子虛虛往後倒,扶住牀杆,心裏一片空寒。

“幹什麼?你這個臭表子,勾飲我兒子,害的我兒子跟我反目成仇,龍天也被你害的虧損嚴重,你還曝光了我的視頻,冽兒爲了你現在還躺在醫院裏生死未卜,這麼多筆賬,你說我要怎麼跟你算?”龍老說到最後眼裏一片紅光,憤怒之餘有令人不寒而慄的戾氣,彷彿嗜血的魔鬼。

夜晚歌不由打了一個顫,破碎的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那也是你咎由自取,誰叫你自己壞事做盡!”夜晚歌並不後悔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事。

“所有跟我作對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包括你,包括帝御威……”說到這龍老臉色突然一沉,捏住夜晚歌的下巴將她狠狠推到牀上。

“把這女人給我鎖在房間!用她來引佑帝御威上鉤!”龍老翻臉翻得太快,夜晚歌從牀上爬起來,已經有幾個彪漢衝進屋子。

夜晚歌聽到龍老要利用自己來對付帝御威,一個激怒從牀上掙脫開,踢開那些彪形大漢,向門口逃去。

龍老眼一陰:“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把她給我弄回來?”

幾個彪形大漢重新衝了上去,夜晚歌再次將他們推開往外跑,但沒跑幾步就被從外面進來的血玫瑰手下拽了回來,直接扔到牀上。

“這女人太會折騰,弄點東西給她聞聞,不許再給我出岔子!”龍老出聲命令。

牀邊的那幾個男人會意,爬上牀將夜晚歌的手腳壓住,接着又跑進來另一個男人,將手裏的一塊溼毛巾直接捂在夜晚歌的口鼻上。

夜晚歌只聞到一陣濃烈的香氣,繼而眼前一片氤氳,漸漸疲軟,暈了過去……

“暈了,龍老,接下來怎麼辦?”

“給她注射藥劑!”龍老冷冽的嗓音命令。

“是!”幾個人駕着夜晚歌,將一管針藥,注射進她的體內。

“把她重新送回血玫瑰總部的玻璃房裏關着。”龍老再次陰鷙的開口。

“需要派人看着嗎?”幾個手下問。

“不用,”龍老瞥了眼,“進去的人都會被她殺了。”

那手下一怔,也不敢多問,“那,帝御威今晚會來嗎?”

“來了就有好戲看了。”龍老聞言冷笑一聲:“給我派人都埋伏好了!”

“是!”

夜晚。

天邊的彎月如尖刀般炫目,血玫瑰總部內的人並不多,基本上人都聚集去了後面的工廠,聽說是要抓前段時間搶貨的人。人人都卯足了勁,要知道價值幾千萬的貨,被人劫了,不但損失了錢,面子上也掛不住。血玫瑰向來在黑道上稱王稱霸,何時受過這種氣?

八點一過,血玫瑰的周圍驟然出現十幾個人影。爲首的男人一身亮黑的勁裝,身形修長顯眼,他將皮帽壓低,邊上的人見狀開口,“主人,要不您回去,我們進去就可以了……”手下不免擔心。

帝御威之前隻身闖進血玫瑰總部,在玻璃房內找到夜晚歌,出來的時候遇到圍堵,好不容易廝殺出重圍,但是他從圍牆那邊摔下來,一隻耳朵失聰了,暫時失去了聽力,身上還受了槍傷。可是爲了儘快救夜晚歌出來,他帶着傷再次趕來,採用聲東擊西的辦法,先將血玫瑰的人引去上次出事的工廠,他再帶人潛進去救人。

“不行,你們找不到,而且,她不會跟你們走,”帝御威搖了下頭,他咬住匕首後將槍上膛,動作熟練,“我答應過,要來接她。”

幾個黑衣人對視幾眼,可,這畢竟不是開玩笑的,“主人,你還有傷在身,會很危險……”

帝御威並不開口,他伸手將槍放入腰間別好,而後將臨時讓人配置的解藥遞給他們,“這是牆上毒粉的解藥,你們都服下。”

“是,主人。”

幾人接過後一一服下,帝御威看了眼時間,“怎麼樣?”

“馬上可以炸……”

砰——話音剛落,巨大的爆破聲響徹天際,震得夜空都跟着顫了下,帝御威嘴角輕勾起,黑衣人揚起眉毛,“這下子好戲開始了,他們都趕去抓人,老巢都給炸了都不知道。”

“好了,走吧。”帝御威將口罩拉上去,包裹着俊臉棱角有致,黑眸銳利魅惑,黑衣人嘴角抽了下,“主人,您長的這麼顯眼,這一看就知道是您……”

帝御威擡起一腳就踹在他膝蓋上,眼神冰冷,“你的臉還想要嗎?”

“屬下錯了……”

帝御威伸手拉了下口罩,戴着是怕吸入什麼毒氣,他轉身朝側門走去,“走。”

黑衣人也收起了笑,拿着槍跟在他身後。

他們翻牆進去,帝御威率先進入樹叢,他憑藉着記憶來到上次的側樓樓下,身後的黑衣人壓着聲音道,“主人,剛剛那邊的人來確定,說夜小姐確實被一直關押在這裏。”

帝御威眯起眼睛,視線掃過四周,“待會救了人後要是被包圍,你們找兩個人帶着她先走。”

“可是……”

“沒什麼可是,救她出去是首要的,不然關在那房子裏,遲早會瘋了,”帝御威走到側牆邊,這會兒很安靜,連個看守都沒有,他皺起眉頭,察覺到不對勁,“別動。”

身後的黑衣人從兩邊走過來,“主人,都沒人,確認過了。”

帝御威點了下頭,樓下的密碼門依舊鎖着,他走過去,帶着皮手套的右手揚起。輸入夜晚歌的生日。

滴——大門輕響一聲,緊鎖的門被打開。

帝御威伸手將門拉開,裏面陡然傳來的冷氣令人不由屏息,他側着身體,從口袋裏掏出跟小棒子扔出去。幾分鐘後,原本熒光綠的小棒子呈現出灰黑色。

“果然,樓道里都灑了毒粉,”帝御威眯起眼睛,擡頭望了眼,“爬上去。”

黑衣人聞言將繩索遞過來。帝御威接過後拉了下,彈性不錯,他退後幾步,擡手一甩,整根繩索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凌厲的曲線,而後咻的一聲精準的掛在了三樓的欄杆上。他伸手拽了下,長腿擡起抵住牆面,“三個一上。”

幾個黑衣人跟着他的動作一齊爬上來。帝御威手臂纏着繩索,身形矯健,速度奇快,即將要跨上三樓欄杆時,手裏的繩索卻陡然一抖,從邊上斷裂開來!

“主人!”

黑衣人不敢大喊,幾人忙伸手去抓他,帝御威眼疾手快的鬆開繩索,擡起右手勾住邊上的欄杆。繩索順勢掉在地上,裂成兩截。而帝御威則順勢登了上去。

這裏的三樓很高,比得上普通人家的五六層,十幾個人爬上去後便從窗戶翻了進去。帝御威率先落地,他手掌撐下地面後站起身來,走廊裏很安靜,似乎並沒有人,黑衣人一一進來,卻都沒動。帝御威將上膛的槍揚起後貼在耳際,約莫過了十分鐘左右,他擡起手,朝着邊上的側門就是一槍!

砰——子彈正中門把。這一聲並不大,這兒隔音效果本就好,幾分鐘後,仍不見人出來。

帝御威眯起眼睛,身後的黑衣人見他點了下頭,便紛開三路朝走廊邊散開,集中在一起並不是好辦法。帝御威將槍垂在身側,擡腿朝玻璃房走去。

這兒同他那天來並無差別,夜晚歌坐在地毯上,她穿着還是那天的長裙,幾乎和地毯容爲一色,若不仔細看,還真就瞧不見她。夜晚歌雙膝蜷起,整個人呈現出自我保護的姿勢,眼眸中一片迷離,視線毫無聚焦的盯着前方。她的雙手則背在身後。右手中,正握着龍老臨走前放進她手裏的匕首,那上面淬了毒液。夜晚歌一動不動,腦海中已沒了一點自我意識,迷離的瞳孔內乍現出嗜血的猩紅。

帝御威來到玻璃房外,一眼就看見了她,他眼底一刺,閃過一絲心疼,走近後擡手在玻璃窗上輕叩兩下。

“夜晚歌。”他薄脣抑制不住的輕喚了聲。

女子依舊不動,她雖然擡着頭,卻只是盯着前方,連頭也沒轉下。

帝御威皺起眉頭,他緊盯着她清美的側臉,夜晚歌彷彿睡着了般,睜着眼,眼珠卻不轉。男人心底泛出狐疑,她這並不是正常的樣子,到底怎麼回事?

身後幾個黑衣人巡視一圈後走回來,“主人?”

帝御威看了眼夜晚歌,而後將視線移到玻璃房最內側的一個口子上,那兒應該是飯菜進出的地方。既然能放食材進去,就證明那裏一定能打開。

帝御威帶着幾個黑衣人走過去,入目是一面白色的牆壁,他蹲下身,用黑洞洞的槍口抵住正中央的地方。

砰。子彈直直射入進去,打出一個小洞。帝御威收回槍,對着槍口輕吹下,“全鋼做的,割開。”

“是。”幾個黑衣人取出工具,可不知道該怎麼下手,“主人,從哪裏開始?”

帝御威眯起眼睛,擡手朝着白色牆面的四個角都開了一槍,白刷刷的牆灰瞬間脫落下來,露出一面全鋼製的密閉門。他雙手插兜下,“動手。”

“是。”黑衣人將鋼門扶住後拉開來,裏面是一個並不大的自動熱食區,每兩天負責打掃的傭人便會送新的進來。

帝御威拉下口罩,走進去後用力擡腿一踢!砰——自動送食區的隔離板被踹開,發出震耳欲聾的碎裂聲,帝御威又補了兩腳,一個豁然大口便呈現在眼前。男人擡腿就朝裏面跨,黑衣人守在外面。

帝御威走進去,玻璃房內竟然開的是冷氣,他皺起眉頭,喉間哽咽下,喊出來的兩個字溫暖如春,“歌兒。”

女子就坐在他的對面,她背部靠着牆,雙手都被身後。聽見聲音,她也並未擡起頭。

帝御威朝前走去,每一步都是帶着顫抖的,他從未像今天這樣謹慎過,好幾天不曾見面,思念已經沒過他的頭頂,再多一寸,可能就真的無法呼吸。男人輕腳來到她身前。帝御威蹲下身,夜晚歌還是垂着頭。

“歌兒。”他喊了她一句。

夜晚歌依舊不動。

帝御威伸出手,撫上她冰冷的臉頰,又喊了一句,“歌兒。”他俊目輕眯起,思念竟然衝撞的他鼻尖酸澀,他傾身過去,雙手環住她的腰將她輕柔的抱進懷裏,“我來接你了。”

夜晚歌還是一聲不吭,帝御威將她摟緊,卻又怕她會疼,握住她的雙肩,低頭去吻她的眼角,“別怕。”他握住她的腰要將她抱起來,帝御威纔要站起身,卻感覺腰間陡然一緊,夜晚歌的手臂環上來,他嘴角勾起,“別急,我抱你……”

一句話還沒說完,帝御威嘴角勾勒出的笑意來不及展開,便瞬間僵住。夜晚歌的臉上並沒表情,她雙眸閃過不正常的猩紅,驀地擡起手,匕首就直接捅進了帝御威的腹部!

噗!鋒利的尖端順着男人黑色的皮衣刺進去,鮮血噴薄而出,將夜晚歌白色的長裙染紅。她睜着眼睛,握着匕首的手開始劇烈顫抖,視線依舊毫無聚焦的盯着前方。

帝御威黑耀的瞳仁猝然收縮下,劇痛襲上心頭,他喉間輕滾下,將痛呼聲生生咽回去。

夜晚歌張張嘴,藥性刺激了神經,此刻說出來的話全是沒意識的,“放我走……”

帝御威摟住她細腰的手鬆了下,卻並未完全放手,他一隻手捂住腹部,艱難的彎下腰,將夜晚歌放在了地毯上。她順勢坐了下去。

帝御威想要直起身體,卻並未成功,腹部傳來劇痛,帝御威整個人朝下跪,手掌朝着腹部緊貼了下,溫熱的液體源源不斷的涌出來。他緊緊咬着牙,俊臉上滾落汗珠,他擡起頭來看她,“歌兒?”

她依舊沒任何反應。帝御威疼的牙關都在打顫,鮮血從指縫中滲透出來滴落在雪白的地毯上,他半跪在她身前,眼角沁出哀慼,“對不起,歌兒,我來晚了……”他知道,她肯定是被人下了藥。

夜晚歌手裏還握着匕首,她用力的抽出來,帝御威疼的咬破了脣,整個人擦着她的肩膀朝邊上倒,他伸手拽住她握着匕首的手腕,“別割到手。”

夜晚歌置若罔聞,她站起身來,渾身都在發抖,眼神渙散,“不要,不要過來……”

帝御威伸手撐住玻璃窗,手掌上的鮮血劃過一抹抹痕跡,他強撐着站起身,伸手要去拿她手裏的匕首,“給我。”

夜晚歌瞳孔劇烈的收縮下,聽見聲音後大腦被刺激的神經反射出危險信號,她猝然揚起手裏的匕首,朝着他就捅過去!

黑衣人聽見動靜忙衝進來,怎麼也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主人!”幾人身形飛快,衝過來就要將夜晚歌推開,帝御威靠在玻璃窗上,旋身後將她抱住,“都滾出去!”

夜晚歌感覺到人靠近,手裏的匕首下意識就揚起來,帝御威擡手擋了下,尖端在他手臂上割開長長的一道,“嘶——”

“主人!”

帝御威咬着牙將她按在牆壁上,“歌兒!”

夜晚歌睜着眼睛,帝御威抱住她才發現她已經瘦的不行,她伸手揪住頭髮,眼裏的害怕無限放大,“啊——”

夜晚歌只覺得頭痛欲裂,她什麼都看不見,腦海內的思緒都被抽空,強烈的精神刺激下,剩下的只有廝殺……

帝御威按住她的雙肩,他低下頭同她額間相抵,腹部涌出來的液體將她全身都染紅,“沒事了,別喊,我在這裏,沒人能傷害你……”

夜晚歌止不住的搖頭,伸手便朝他身上捶過去,恰好捶他的傷口處,“啊——”帝御威的身體晃動下,黑衣人衝上前去,他雙膝一軟,整個人朝下跪。

“主人!”

帝御威從夜晚歌身前滑下去,他未受傷的左手撐住地毯,疼的整張俊臉都扭曲下,冷汗順着精緻的下巴滴下去。

黑衣人扶住他,其中一人從腰間拿出紗布,帝御威嘴脣蒼白的搖下頭,“灑了毒粉,沒用。”

“主人!”幾個黑衣人眼眶紅了下,他們部署了一切,包括血玫瑰工廠那邊都特別順利,卻唯獨沒料到會在這裏出問題,誰能想到,夜晚歌會捅他一刀?誰能想到?!

夜晚歌靠着牆站着,手裏還握着匕首,她眼神空洞,也不知道望向哪一處,只要有人靠近她,她就會揮動匕首。

其中一人面色憤恨,直接站起身來,掏槍就要朝夜晚歌開,“我他媽的殺了你!”

“住手!”帝御威艱難的擡起頭喊了一聲。

黑衣人握着槍的手不停顫抖,鐵骨錚錚的漢子也流了淚,“主人,這個女人以前是血玫瑰的特工,沒準她就是奸細……”

帝御威喉間滾了下,聲音都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都別動她。”

幾人咬着牙瞪着夜晚歌,礙於帝御威的話誰也沒上前。

此時,走廊的那頭傳來腳步聲,伴隨着手槍上膛的聲音,幾個黑衣人瞬間警覺,將帝御威圍在中間,每個人都舉起了槍。

幾十個人瞬間將整座玻璃房包圍了起來。爲首那人帶着黑色口罩,邊上的人也都拿着槍,虎視眈眈盯着裏面的人,眼尖的人一眼就瞅見了中間半跪着的男人,“是帝御威!”

“靠,真的是他!”“他真的來了,趕快去稟報龍老!”

這玻璃房子彈打不進,唯一的通道就是那扇被他們割開的鋼製門入口。

幾個黑衣人將帝御威擋在身後,行成一道圍牆後,齊刷刷的面對着那個入口。有人進來,他們就開槍。

外面的人也不敢輕易進來,畢竟他們也帶着槍,場面瞬間僵持下來。

帝御威極能忍痛,可這會也實在疼的不行,他擡起頭,望向靠牆而站的女人,“歌兒。”

他喊她,她聽不見,帝御威嘴角勾了下,本來只是隔着層玻璃她聽不見,可他站在她面前了,她還是聽不見。他微垂下頭去,感覺腹部幾乎要被掏空。

黑衣人看眼帝御威,“主人,您怎麼樣?”

帝御威俊臉蒼白,連薄脣都失了血色,他強撐着玻璃窗站起身,高大的身形被打出幾分孤傲,“外面多少人?”

黑衣人看了眼,“大概三十個。”

帝御威嘴角勾起抹冷笑,要是他沒事,別說三十個,六十個也能衝出去,可……他側眸看了眼夜晚歌,她被下了藥,肯定沒這麼快恢復。

外面的人跟着逼近,甚至已經有直接走進入口的趨勢,黑衣人個個神色繃緊,“主人,我們現在怎麼辦……”

“你們跟我一起殺出去,”帝御威直起身體,右手血流如注,他用左手握住槍,“留兩個人在裏面看着她,一旦我們殺出一條血路,就掩護她先走。”

“主人!”黑衣人擋在他身前,“我們不能讓你出去,你看着夜小姐,我們出去爲你們掩護。”

此時,外面那戴着口罩的人走到入口處喊了句,“你們都出來,再不出來我們就炸了這裏。”

帝御威眯起眼睛,黑衣人會意,扶着他朝外面走,纔出了入口,那些人便齊刷刷的將槍口舉起來對準他們。

帝御威冷笑一聲,他舌尖輕抵下嘴角,血腥味濃厚,“銀炫冽教的真不錯,一個個都把手舉得這麼高,誰有本事第一個開槍?來,開一槍我嚐嚐味道。”

衆人聞言面面相覷,到底還是沒人敢開槍。龍老的指使,是要生擒帝御威,他們並不敢輕舉妄動。

帝御威見這些人不敢朝他開搶,便明白他們是要活捉他。他一個眼神示意黑衣人:“動手!”他們首先展開進攻,爭取主動。

於是雙方開始撕打起來。

帝御威畢竟受了重傷,新傷加上舊傷,鮮血四濺。黑衣人看了不忍心,“主人,你帶夜小姐先走,我們善後。”

“一個都別想走!”那些血玫瑰的手下很快攻了上來。

帝御威一面應敵,嘴裏大聲的喊着:“帶夜晚歌走,快!”

他帶着十幾個黑衣人抵抗那三十多個血玫瑰的手下。其中兩名黑衣人架着神智不清的夜晚歌下了樓。樓上很快廝殺成一團。

帝御威被人襲擊了受傷的腹部,差點向後倒去。

“主人,你的傷?”黑衣人扶住他,將手擡起來一看,血居然是黑色的。很明顯,剛剛夜晚歌捅他一刀的匕首上有毒。

“主人,我們撤吧。”黑衣人說道。

帝御威額角沁出層層冷汗,幾乎將整張俊臉都浸溼,他擡起頭,黑眸眯起冷傲的弧度,“不行,必須消滅了這些人,爲救她離開爭取時間。”

“可是你的傷?”黑衣人不免擔憂。

“不礙事!”帝御威冷着臉,一手已經緊攥成拳,重新展開血拼。

好不容易將這三十幾個血玫瑰的手下,打扒打傷打死在地上,帝御威的這方黑衣人也是損失慘重,幾乎都受了傷。尤其是帝御威,他閉上眼睛,毒素開始蔓延全身,他深吸口氣,差點就呼不出來。

此時,血玫瑰正門口開來一輛車,守衛上前將門拉開,“龍老。”

龍老下了車,腳步急切,擡腿就朝側樓的方向走去。

側樓樓下站着好些人,龍老走過去,衆人紛紛讓開道,“龍老。”

龍老點下頭,“怎麼樣?”

“回龍老,”其中一人低着頭,“帝御威已經被我們困在三樓。”

龍老望了眼,“那你們都站在這裏做什麼?!”

另一人小聲道,“上去的兄弟都被他的人消滅了,他帶的人個個都身手好,我們也領教過的,而且帝御威好像是受傷了,不然我們衝進去也是死……”所以之前他們都沒敢動。

龍老的臉上愈發陰沉:“夜晚歌呢?也跟他一起在上面?”

“夜晚歌剛纔已經在帝御威帶人掩護下,被人帶走了。”

“什麼?”龍老一怔,剛要發作,隨即又眯了眯眼:“他們肯定逃不遠,馬上派人去追。”

有了夜晚歌在手上,他還擔心帝御威不就範嗎?

三層內,帝御威背靠着玻璃面,渾身都被冷汗浸溼,鐵打的身體也經不住這腹部的一刀,場面僵持下去沒一點好處。黑衣人眼見着帝御威過重的傷勢,心中都激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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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夜晚歌那個見人,要不是因爲她,主人怎麼會受傷?”

“閉嘴!”帝御威皺眉呵斥,聽不得手下的人說她半句壞話。

“主人,她都把你捅成這樣,你還維護她?!”黑衣人沉重嘆息。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他們主人就是在栽到夜晚歌的手上了!

帝御威雙眼同時迸射出火光:“如果你們不想參與這次行動,可以馬上就走,我絕不攔着!”

“主人!”黑衣人連忙跪下。

就在這時候,樓下傳來龍老用擴音器發來的聲音:“帝御威,我知道你就在上面,不想夜晚歌出事的話,就馬上給我下來!”

黑衣人立即從三樓朝下望去——只見龍老手裏拉着一個女人,槍口頂到了她的太陽穴。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夜晚歌。而剛纔帝御威派去護送夜晚歌先走的那兩個黑衣人,已經被血玫瑰的人擒獲,正綁在一邊。

帝御威想也不想,就朝樓下奔去。

黑衣人忙阻攔他:“主人?”

“誰敢攔我?”帝御威怒吼一聲,黑眸狠戾的眯起,透露出來的嗜血令人膽戰心驚。

黑衣人自覺都讓開了路。帝御威一路衝下樓,十幾個黑衣人跟在他身後下去。

“啪啪啪!”龍老稀落的拍了幾聲掌,“果然情深意重,居然真的下來了。”

帝御威一個尖銳的眼神掃過去,龍老只覺得周身驟然攏起寒冰,彷彿將他凍碎。

“放了她!”帝御威目光緊逼向他。

“你說放就放啊,你爲了這女人找了個人捅我兒子兩刀,我兒子現在還躺在醫院裏。”龍老恨恨的說。

“你要爲了銀炫冽報仇,可以衝我來,是我讓盛天藍捅了他兩刀,大不了也讓你捅兩刀,放了夜晚歌!”帝御威與他談條件。

“那倒不必,夜晚歌已經代替我捅你了,怎麼樣?被心愛的女人捅了兩刀的滋味,不好受吧?”龍老的口氣冷諷至極。

帝御威冷靜的看着他:“如果不是你給她注射了藥物,她怎麼會捅我?”

龍老並不承認:“你憑什麼說我給她注射藥?她原本就是血玫瑰的特工,這次不過是執行任務,目的就是要殺了你!”

“如果她真的是執行任務,就不會只捅我那麼簡單了,以她的武功,怎麼可能會落到你手裏?”帝御威冷冷一笑。

見他並沒有被離間成,龍老惱羞成怒,“少廢話,你的女人現在在我手裏,我要你幹什麼你就得幹什麼,否則我一槍斃了她!”

帝御威一片死寂的眼底終於閃了閃,卻依舊穩住說:“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

“本來我只是想利用她,把你引過來,再斃了你們兩個!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龍老粗劣的捏着夜晚歌的胳膊,說話間冷森的槍口從夜晚歌的太陽穴移到她的下巴,慢慢將她的下巴擡起來:“嘖嘖…看看這張臉,勾人得緊,難怪連你也被她勾得魂不守舍,不過我倒好奇她身上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怎麼就讓你帝御威願意爲了她來血玫瑰赴死。”

龍老奸佞地笑了幾聲,帝御威覺出他笑容裏的齷齪。“你想幹什麼?”

“剛纔不是說了麼,看看你女人身上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他說完便將臉別過去,衝身後的下手笑了幾聲,問,“你們想不想看?”

那些人自然跟着起鬨,連聲回答:“想!”

“那要不就現在脫?”

帝御威這纔回神過來,龍老果然是個老變態!“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喲…這樣就急了?”龍老見帝御威終於有了反應,不覺玩性就更濃了,“那我還偏就要給她脫了,脫了給大夥兒看看,看看她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居然能夠讓你帝御威在乎成這樣!”冷光一閃,龍老的槍口再次抵住了夜晚歌的喉嚨,卻對身後的手下說:“過去摁住他!”

帝御威自然不願意束手就擒,龍老的人衝上去,都被他跟他身後的黑衣人打趴在地上。

龍老朝後喊了聲,“都上來,給我生擒帝御威!”

帝御威精緻的側臉擡起,他微微俯下身,握着槍的手關節握的咔嚓作響。生擒他?笑話!黑衣人也全都拉開戰線。

龍老身後的人全都舉着槍,小範圍的挪動着腳步,誰也不敢貿然上前。場面再次僵持下來,雙方都未動。

龍老皺緊眉頭,這樣下去,自己的人可佔不了便宜。於是再次利用夜晚歌要挾帝御威,“我勸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否則子彈不長眼,我可不敢保證一會擦槍走火,傷了你的女人。”

“你別動她!”帝御威怒吼一聲,命令身後的黑衣人:“都放下槍!”

“主人!”那些黑衣人都忍不住皺眉。這時候放下槍,他們就只有被生擒的份,是一點勝算都沒有了。

“放下!”帝御威再次吼道。他現在已經顧不上自己的安危,只想着夜晚歌不要受到傷害。

黑衣人互視一眼,果然乖乖的放下手裏的武器。

龍老見狀,得意的奸笑。

“好好教訓他一下,千萬別客氣!”龍老朝身後的手下命令。

那些人一個個操着一根拳頭粗細的短棍,衝着帝御威而去,將他包圍了起來。帝御威被他們直接摁倒在地上,緊接着傳來拳棍敲在他身上,發出清脆的骨骼響。

“龍老,你有氣衝我們來!”那些黑衣手下一個個心急如焚。帝御威本就受了重傷,怎經得起這般毆打?

終於,帝御威頂不住了,雙臂被人扣在背後,腹部朝地,匍匐到了地上,嘔出一大潭血。

“真過癮!”龍老已經忍不住亢奮,一手捏住夜晚歌的手臂,一手用槍抵着她的喉嚨,可目光卻定在帝御威惡狠狠的臉上,那感覺啊,簡直爽到爆。

“這些年我也忍夠你了,我們龍天總是被你的帝國集團踩到腳底下,可沒想到你也有這麼趴在我腳下的一天啊,怎麼樣?是不是心裏特別不好受?”龍老已經接近喪心病狂的地步,帝御威趴在地上掙扎了幾下,可無奈兩邊肩膀被人死死摁住,他動彈不得。

只聽到嘶的一聲,夜晚歌的上衣從領口被撕開,大片如雪的皮膚露出來。

“喲,身上還帶了傷嘛!”傷口是剛剛龍老的手下,追擊夜晚歌的時候,她受的,此時傷口早就裂開了,正滲着血。帝御威不知道她身上有這麼重的傷,當時就傻住了。

龍老卻像是聞到血腥味的狼,發亮的眼睛在夜晚歌起伏的胸口掃了一圈,也不解她衣服了,像是想到了更好的玩法,乾脆將槍口頂着夜晚歌那塊傷處,加重力度往裏摳一下,夜晚歌全身便疼得像是揪掉一層皮,可是她現在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緊緊地咬住牙齒,臉色蒼白的可怕,意識更是一片模糊。

“怎麼樣?這樣夠刺激吧!”龍老玩味的大笑。

“畜生,你最好別落我手裏!”帝御威幾乎是齜牙咧嘴地甩着肩膀,像是身上的鱗片被人剝下來,眼裏全是夜晚歌胸口那片滲血和被她咬到發白的嘴脣。

龍老見帝御威在地上掙扎發狠的樣子,覺得心裏痛快到極點了。“原來你也有這麼急的時候啊?以前那些威風凜凜的樣子都哪兒去了?這女人果然就是你的軟肋,我看你是魂兒都丟她身上了!所以如果我要你拿你的一切來交換她,你應該也不會拒絕的吧?”龍老眼珠子一轉,頓時又有了主意。

帝御威眉宇間攏起陰霾:“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

龍老見教訓的他差不多了,便示意手下收了手,側頭看向他時,眼底火苗躥出來,“想要救她嗎?那就把你所有的一切都交出來。”

帝御威整張俊臉陰沉下去,龍老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忍不住冷冷一笑,“龍老,想不到你年紀一大把了,胃口還不小。”

“我一直在打你的主意,你肯定知道的,”龍老毫不掩飾,他並不認爲這是什麼不對的事情,乘人之危一向是他會做的事情,“現如今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我怎麼可能放棄?”

誰都沒再開口,氣氛頓時沉寂下來。

帝御威修長的十指攥了下,黑耀的瞳仁內翻滾着洶涌的波濤,他喉間輕滾下,只一個字,卻彷彿千層巨浪衝擊過來,將一切都撞的支離破碎,“好。”

“主人!”後面的黑衣人真的是忍不住了:“你瘋了?就爲了一個女人?”

龍老聞言笑出聲來,“嘖,既然你答應我了,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說吧,”帝御威微揚起精緻的下巴,口氣森冷薄涼,“你要的東西,一樣一樣都列出來。”

黑衣人皆不可置信,“主人,你……”他們當然知道龍老要什麼,也知道帝御威有什麼,這些,都是對男人來說至關重要的東西。帝御威獨自一人打拼,站穩腳跟一直到今天,自然是不容易的,男人事業爲先,自己一手蓋起來的重樓,如今卻要一片片的拆成瓦,拱手讓給別人?換做誰會甘心?!

龍老陰鷙的眯眼,“別說的好像我要的很多一樣,我只要你的一切,別的分文不取。”說的多麼冠冕堂皇。

帝御威嘴角漾起冷笑。

“好了,開始吧,”龍老招了下手,手下便將早已準備好的紙張遞了過來,“龍老。”

龍老伸手接過瞧了一眼,讓人送給帝御威過目,邊上的手下適時開口說道,“帝少,上面都寫的很清楚,您的帝國集團,包括法國那邊的奢侈品公司在內,旗下一共七十七個獨立品牌以及經營權,再加上鑽石開採權,娛樂產業……”他一樣樣的列出來,足足說了三十多分鐘才說完。果然,是有備而來。

黑衣人都氣的臉色鐵青,這簡直是明目張膽的強取豪奪!

“方纔那些,都是帝少您手上目前的上市品牌,”那人又抽出一張紙,也是密密麻麻寫滿了的,“這些,是您名下的所有財產,公私都算在內,賬戶房子車子以及別的,一共是……”他報出個數字,而後將紙遞過去。

兩張紙都擺在帝御威面前,男人神色極冷的低頭瞅了眼,“就這些?”

“當然不止,”龍老視線落在他臉上,神色難得收斂下,“還有你在所有股市上的投入,以及至今未兌現的收益,包括整個證券所的交易,只要是涉及到你帝御威三個字的,我都要。”

帝御威眸中溢滿旁人讀不懂的嘲諷,冷冽的幽暗如潑下來墨般散開來,他什麼也沒多說,薄脣輕抿後吐出一個暗啞的字,“好。”

又是一個好,身後的黑衣人差點氣的兩眼一黑昏過去。

龍老按照吩咐馬上就去準備,他們辦事效率很快,不到二十分鐘,便拿着一大疊的A4紙走進來。紙張很厚,要抱着才能拿動。

那手下彎腰將紙張都放在帝御威的面前,“帝少,這是帝國集團目前所有的交易詳單,一共3762份;這個是您參與的國際交易目錄詳單,一共1987份;這是……”他頓了下,“帝國集團以及旗下所有品牌的股權轉讓協議,再加上卸任帝國集團總裁的聲明書。”那人說完後直起身體站在了邊上。

龍老見狀從兜內掏出支簽字筆,讓人丟到帝御威的手邊,“想要夜晚歌平安無事,你知道應該要怎麼做!”

帝御威薄脣緊抿,一言不發,俊臉始終沉寂着,沾滿鮮血的手拿起筆便開始簽字。他半分猶豫都不曾表露。男人字寫的很漂亮,動作如行雲流水,龍老笑睨着他精緻的側臉,他簽完一份,龍老便接過一份,在另外一邊簽上自己的名字。二人配合默契,簽字的時候都沒擡一下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帝御威簽字的手腕發酸,握筆的手幾欲折斷般的難受,尤其是他受了重傷,失血過多,力氣正在減弱,眼前越來越模糊。可是他是強撐着,堅持簽着字,腦海裏要救夜晚歌的意志極其強烈,否則他現在已經昏死倒在地上了。

龍老眼裏閃過得逞的興味,沒有想到夜晚歌就是帝御威的軟肋,有了這個女人在手上,帝御威竟然願意乖乖交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哈哈哈!有了帝御威的這一大筆財富,以後他就再也不用看東方家人的臉色。他完全可以獨立出去,再成立多少個龍天都不是問題。

龍老正得意的想着,“砰—”的一聲槍響劃破天際。

“怎麼回事?”龍老眉頭一蹙。

有手下進來稟報:“龍老,有警察!”

警察?怎麼可能?龍老臉色一變。

下一秒,穿着制服的特警刑警全部一下子衝了進來……帶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東方閻。

血玫瑰的人包括龍老的手下,跟特警展開了殊死較量,但雙方力量懸殊巨大。

東方閻這次帶來的都是警隊的精英,而銀炫冽生死未卜,血玫瑰裏羣龍無首。尤其是一大部分的人都去了後堂的工廠,留在總部的人不多。血玫瑰裏的人節節敗退,龍老自己帶來的人更是不堪一擊。

帝御威的手下,那十幾個黑衣人見此情景,也加入了反抗的隊伍中。幫着特警一起,裏應外合的對付血玫瑰的人。

原本寧靜清冷的血玫瑰總部開始有血腥味漫出來。被逼入絕境的亡命之徒,嗅到血腥味便像是罪惡的口子被撕開一條縫。

龍老的雙眼已經被燒紅,看了一眼團團圍住的刑警和特警,對面兩棟別墅樓的屋頂和陽臺上都埋伏着狙擊手,所有槍口全部瞄準他。

一觸即發,彷彿有千斤重物壓在一根細小的線上。悶溼的風從大門口吹進來,帶着一絲血腥和彈藥味。

“帝御威,你居然敢把條子帶這裏來?”最終還是龍老先發話,他千算萬算還是棋差一招,萬萬沒有想到帝御威竟然會跟東方閻聯手。

很顯然,帝御威帶着十幾個黑衣人潛進來只是前面打頭陣的,真正的大部隊是東方閻帶來的特警跟刑警,他們這是要聯手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龍老的槍口抵住夜晚歌胸口的傷處,似乎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一些,甚至可以看見新鮮的血從傷口裏滲出來。夜晚歌疼得整個人開始細微的顫抖,眼神也越發的空洞,臉色蒼白一片。

帝御威的眼裏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只有夜晚歌因爲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口,雪白和猩紅。

“龍老放了夜晚歌!”帝御威怒聲吼道。

“帝御威,你敢陰我,我龍老這輩子還沒有被人陰過!”龍老已然被激怒。

就在這時,東方閻帶着大批的刑警跟特警衝了進來。“龍老,到這地步你已經插翅難飛,把夜晚歌放了,或許還能獲得減刑的機會。”東方閻皺眉喝道。

“放屁!”龍老一把勾住夜晚歌的脖子,槍卻仍然抵在她心口:“你們唬我?當我傻子?如果我今天死在這裏,至少也要讓這女人給我陪葬!”大不了魚死網破,龍老見此情景,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龍老,你不要執迷不悟!”東方閻已經帶着二十幾個特警衝到他面前。

雙方激烈的對峙着。

龍老一手勾住夜晚歌的脖子,槍卻直接抵在她的後背脊椎中間,冷哼一聲:“東方閻,你敢再靠近一步,我這一槍打下去,你心愛的女人應該還不會這麼快死!”只是會生不如死而已!

夜晚歌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身子的重量全部依附在龍老勾住她脖子的手臂上,通紅的眼睛看着東方閻。

龍老再次威脅:“讓他們撤走,聽到沒有,讓他們撤走!”

東方閻吞了一口氣,面向門口的刑警:“退出去!”

圍在門口的刑警全部散開,讓出一條路。

龍老眼裏閃過一絲得意的表情。他推着夜晚歌往大門外走。所有刑警特警都退到門後堵在那裏,形式再度陷入僵局。

夜晚歌的臉色已經白得如一張紙,時間一點點的過去。

“龍老,你放開晚歌,她已經快要撐不住了,再這麼下去她會出事,你也走不了。”帝御威藉着機會一點點從後面向龍老靠近,終於挪到只距離他半米遠的距離,他試着跟他談判。“如果你一定要挾持一個人質,那麼我跟你上車!”他想用自己換下夜晚歌。

龍老卻不上當:“你?我挾持你,東方家的人能放過我?”

“龍老,你再繼續挾持夜晚歌下去,絕對不會有好下場。”東方閻出聲訓斥。

龍老不屑:“我不會有好下場,你們的女人也別想獨活!”他擡頭瞟了一眼對面樓頂和陽臺上的狙擊手,個個都手指扣着扳機,似乎隨時都準備一槍將他擊斃。汗已經從龍老的額頭上掛下來,他冷笑一聲,知道今天要從這裏逃出去很難,時間也不能再拖延,越拖越對自己不利。

“東方閻,叫你的人讓一輛警車出來,等我平安離開這裏,自然會把這女人還給你。”龍老臨時想到一個主意。

“就算我叫輛警車給你,你今天也未必逃得出去,所以別作無謂的掙扎了,跟我去自首吧!”東方閻冷眸喝斥。

“現在去自首也是一個死字!”龍老粗劣的捏着夜晚歌的胳膊,逼迫她不斷往下歪的身子站直,“東方閻,你不肯給我叫輛車來是吧?那好,非要逼我給她一點苦頭吃!”說着,就要動手——

卻聽到人羣后面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爸……”

龍老腦袋裏一懵,龍茗妃被人押着,一步步從刑警隊伍後面走了出來。

“你罷手吧,別再一錯再錯了。”龍茗妃的聲音有的只是絕望和悲慼。

龍老沒有料到她也會來這裏,眼底終究閃過一絲慌張,卻說:“我還輪不到你來管!”

“我知道,可是就算你把夜晚歌殺了,你自己也逃不出去,何必再多條人命!”龍茗妃一步步靠近,看了一眼夜晚歌幾乎陷入昏迷的臉,伸出手來:“把槍給我,好不好?”

龍老痛心地朝地上唾了一口:“呸,連你也背叛我?這麼多年我這麼寵愛你,你現在卻爲了一個男人,胳膊肘往外拐。”

“爸,我沒有背叛你!”龍茗妃的眼睛裏終於冒出了一點溼氣,她還真是難得哭啊,長這麼大,她都從未哭過,唯一讓她哭的也就只有帝御威,只是現在鬧到這種地步,她知道自己與帝御威也再無可能。

龍茗妃擡眼看了看龍老身後的帝御威,眉頭皺了皺,似乎是在向他示意什麼。帝御威一時不敢肯定,卻眼睜睜地看着龍茗妃一步步朝龍老靠近。

龍老一開始還扯着夜晚歌往後退,但後面有帝御威的人,前面是東方閻的人,他已經被包圍的嚴實,根本無路可退。他喊道:“你別再過來,再過來我對你也不會客氣。”

龍茗妃笑了笑:“沒關係,反正我的人生也是你給我的,如果今天非要有人死在這裏,我不介意那個人是我!”

掏心窩子的話,龍老聽了心裏也有惆悵之意。畢竟龍茗妃是他的女兒,親情血濃於水,自然是有些感觸。

“妃兒,你別來蹚這趟渾水,這是我跟他們之間的恩怨,這些年我做這麼多事從來不告訴你,目的就是不想你牽扯進來,所以走吧,別逼我對你不客氣。”龍老總算說了幾句人話。

“爸,我不走,我不想看你再執迷不悟下去,你知道我一直以來比你還痛恨夜晚歌,可是她已經懷了我哥的孩子,哥現在還躺在醫院裏生死未卜,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有可能是我們龍家的唯一血脈,你傷害她就是傷害我們龍家的血脈啊。”龍茗妃繼續勸說。雖然她恨不得夜晚歌死,可她到底懷了哥哥的唯一骨肉,現在她還不能死。

“什麼?你說這見人懷了冽兒的孩子?”龍老一怔,挾持夜晚歌的手不禁抖了抖。

帝御威見狀,立即朝龍茗妃使了一個眼神。

龍茗妃豈會不懂他眼神裏的含義,不免深深吸了一口氣,急忙點頭,嘴脣卻在抖:“是啊,她已經懷了哥哥的孩子,您的孫子啊……爸,你把槍放下好不好,我已經給你找了最好的律師,律師說你這種情況是可以減刑的!”

“不,我不相信,不可能,我不要坐牢,我不想再進那地方,我受夠了!”龍老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那幾年的牢獄生活成了他命裏最痛的夢魘,經常被人打,白天揹着獄警打,晚上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拖下牀打,甚至下體被打傷,終身不能人道,必須依靠藥物來維持,而這也是龍老出獄後無法正常入眠的原因。因爲極度恐懼和不安,他一度失眠情況很嚴重,對安眠藥有依賴性,甚至必須在糜爛奢華的禾田會才能稍稍睡好一些,這些都是因爲那幾年牢獄生活所導致的後遺症。現在不能想,想一次便覺得情緒要奔潰一次,也正因爲如此,他才被東方浩天控制了這麼多年。

如今東方閻帶這麼多人前來剿滅血玫瑰,自然是受了東方浩天的命令。其實東方浩天真正的目的,並不是血玫瑰,而是乘此機會殺死龍老。這些年他已經知道了太多東方家族的祕密,所以他必須死!

帝御威趁着龍老發愣的當口,一點點靠近他身後,又朝前面的東方閻使了眼色。

東方閻會意,對旁邊一名下屬說了幾句耳語,而此時的龍老思維已經有些鬆懈,龍茗妃趁機繼續勸:“爸,不會的,我這次找的是國內最好的律師,你絕對有希望減刑,所以你把槍放下,好不好?”連哄帶騙,龍茗妃的聲音像是漂浮在空氣中的一根線,人已經走到龍老面前。

“來,槍放下!不然一點活路都沒有!”趁熱打鐵,龍茗妃伸手蓋到龍老的牆柄上,龍老通紅的眼睛裏似乎亮過一道光,居然沒有多反抗。

龍茗妃拼命撐住笑,卻聽到自己胸腔裏逼出來的越來越粗的呼吸聲,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夜晚歌花盡最後一點力氣用手肘往龍老胸口頂,龍老沒來得及反應,手臂鬆開,夜晚歌虛弱的身體因爲失去他手臂的支撐往一些崴倒……

“臭表子!”龍老回過神來的時候夜晚歌已經不在自己手裏,絕望之餘他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有滿身滿心的恨和怒。

“砰——”

“歌兒!”

突如撕開的槍聲和喊聲,夜晚歌分不清是誰快誰遲,只感覺肩膀被一股力量裹着滾到了一邊,繼而又是幾聲連綿的槍聲,像是從四面八方射過來……

“爸……”龍茗妃尖銳的叫聲從身後傳來,血腥味和火藥味被風吹得全部散開,夜歸的鳥兒全部從枝頭上飛離,驚得不知躲到了哪裏去……

夜晚歌整個人趴在地上,背上似乎壓着東西,耳膜被剛纔的槍聲震得嗡嗡響,她的意識瞬間被喚醒,立即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帝御威…”意識恢復之際,她緊張的喊了這個名字,繼而鼻腔裏聞到濃烈的血腥味,彷彿背上的重量一下子全部壓到了她身上,撐住地面的手卻被背後伸過來的溫柔手掌裹住。

“歌兒…”有人虛弱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繼而感覺到周圍圍過來的人影,厚重軍鞋踩在地面上發出篤篤聲。

夜晚歌閉眼之前,努力轉過臉去,朦朧意識間依稀看到壓住自己的那道身影。

剛剛在千鈞一髮之際,是帝御威及時的撲過來,救了她一命。她感激的笑着,脣角微微上揚,心口一疼,白光閃過去,意識陷入昏迷。

黃昏的最後一點光亮終於也要從天邊消失了,整個血玫瑰總部被晚霞照出一片血紅。

龍茗妃跪在地上,抱着渾身是血,當場斃命龍老。

風開始變得大起來,快要入夜了,一切也塵埃落定了。

夜晚歌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噩夢,夢裏有槍聲、有血腥,也有哭喊。聲音雜亂,吵的她很想睜開眼。

夜晚歌醒過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病房裏靜悄悄的一片,卻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她睜開眼睛先看到頭頂的燈,轉過身去,架子上掛着已經只剩半袋的血漿,血漿粘稠地附在藥用塑料封袋上,一點點經過細管流入自己的身體。

“歌兒……”昏迷前最後的意識裏,她所殘存的便是這聲細弱的聲音,溫熱的手掌,濃烈的血腥和彈藥味,然後呢?

“帝御威!”夜晚歌感覺心口一下子被扯開,喊着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劇烈的動作牽扯到胸口上的傷,疼得又是一陣冷汗直冒。

有人從外間開了門走進來,“歌兒……”

她喜得一下子捂住胸口下了牀:“帝御威!”

可走進來的哪兒是帝御威,她眼裏的失望幾乎毫不遮掩,一手掛着血漿,一手捂住胸上的傷,就那麼直愣愣低問東方閻:“帝御威呢?”

東方閻眼睛一下子垂下來,顯出了一絲黯淡。

夜晚歌覺得氣都喘不過來了,“帝御威他怎麼了?”

東方閻沒說話,因爲實在不知道怎麼告訴她這個消息。

夜晚歌一愣,聲音一下子全部梗在喉嚨口,最後憋了半天就問:“死了?”

東方閻立即搖頭:“沒有,但情況不大好,他本來就受了重傷,又替你擋了一槍,所以……”

“不可能!”夜晚歌怎麼會相信,“你騙我的對嗎?我最後還聽到他喊我名字,閻,我明明聽到他喊我名字!”夜晚歌的情緒一下子就起來了,雙手捏住東方閻的手臂拼命搖晃,搖得血漿袋和架子跟着左右動。

東方閻試圖想要穩住她:“晚歌,你別這樣,你手上還掛着血漿,自己也很虛弱,醫生說……”

“不,我不信,你騙我,你肯定騙我!”夜晚歌根本沒有聽到東方閻在講什麼,鬆了他的手,自己拔掉針頭,“他現在在哪裏?你帶我去看,我要親眼看到才相信!”

夜晚歌推開東方閻就要往外走,東方閻扶住她,她推,如此重複幾次,她已經沒什麼力氣,身子靠在他胸口,眼裏沒有光,也沒有淚,就那麼一遍遍重複:“我不信,不信,你要帶我去看,帶我去看……”

東方閻痛苦地嚥了一口氣。這一遭沒有人能夠替她擋,無論帝御威最終是活是死,她都必須自己去經歷。“好,我帶你去。”

夜晚歌住的是普通病房,離重症監護室還有一段距離。穿過深夜醫院長長的走廊,快要走到icu門口,見亮堂堂的icu窗外站着從國外趕來的蕭雲崢、歐陽魅,還有傑修。夜晚歌腳步停了停,突然就不敢走過去。

東方閻感覺到她的恐懼,雙手裹了裹她的肩:“去看看吧,無論生死,你都應該自己去面對。”

後面幾步路,夜晚歌幾乎是被東方閻拖着過去的,一直走到窗口,看到躺在牀上渾身插滿管子的帝御威,她才擡手捂住自己的臉,不說話,也沒有哭,唯獨身體抖得厲害,彷彿這樣便能剋制住心裏那種絕望的痛苦。

“醫生那邊怎麼說?”東方閻一手扶住夜晚歌,轉身問身旁的蕭雲崢。

蕭雲崢因爲悲傷過度一點心思都沒有。傑修嘆了一口氣,代替蕭雲崢回答:“主人還處於重度昏迷,這邊的醫生素手無策,因爲子彈靠心臟實在太近了,所以誰都不敢給他做手術,蕭少爺已經從國外聯繫了專家過來,專家大約明天下午到,具體情況還要等來了之後再議。”簡單而言,也就四個字,生死未卜。

夜晚歌聽完一下子癱下去,東方閻立即扶住她。她趴在窗口支撐住自己,雙手貼在玻璃上:“我能不能進去看看他?”

傑修回答:“恐怕不行,因爲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護士不允許。”

蕭雲崢卻擺擺手:“讓她進去吧,她是大哥的妻子,讓她進去跟他說說話,或許他能聽得見。”

傑修找了護士過來,大約說通了,護士給了夜晚歌和東方閻一人一身隔菌服穿上,開了門讓他們進去。

找了一張椅子過來,東方閻扶着夜晚歌坐到椅子上。她拼命往牀上的人身邊湊過去,看清他的臉。

平日裏那張蠱惑的臉啊,或笑或發怒,都特別撩人心,可現在卻蓋着氧氣罩,露出來的地方也是一片青灰,難看死了,夜晚歌不由在心裏嫌棄了一把,結果這麼一嫌棄把自己的淚都要弄出來了,她趕緊壓住。不能哭呢,在病牀前哭最不吉利了。

“醫生說因爲子彈靠近心臟,所以他現在每一次呼吸都很危險。”東方閻又說了一句,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心電監護儀,上面的曲線上上下下,滴滴的聲音提醒他還有脈搏。

夜晚歌搖搖頭,笑:“不會有危險,他會醒過來,他還有個兒子要養,他不能這麼逃避責任。”夜晚歌忍不住將臉靠過去,輕輕伏在帝御威的胸口,以前這裏總是跳得很快,特別是每次他摟着自己的時候,撲通撲通一個勁的跳,像是隨時會蹦出來一樣,現在卻聽不到一點音息,好像心臟都停了。

夜晚歌卻不急,握住他的手,他手指上還帶着心電監測儀的小夾子,夜晚歌也不管了,將他的手圈進自己掌裏。

“你知道嗎?我當時被龍老注射了藥物,已經完全沒有意識了,只知道痛苦!當時我只聽到周圍槍聲飛過來,那一瞬我好像清醒了過來,然後感覺到他把我壓在身下,我疼極了,好想睡,但我明明記得我昏迷前他有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總是特別暖,乾乾的,還有一點點菸草味……”夜晚歌說到最後也不知道在說給誰聽了,好像就在講一個故事,念一首詩,感情淡淡的,話裏也聽不出任何傷心的意思。

東方閻覺得心裏壓抑極了,彎腰下去扶住夜晚歌:“出去吧,這裏面不能呆太長時間。”

夜晚歌特別聽話,沒反對,只是俯身吻了吻帝御威的手。她那一刻是篤定帝御威會醒的。他這麼厲害的一個人,本事不挺大麼?怎麼可能連自己的命都搶不回來!

夜晚歌一整天都守在icu門口,連icu的特護護士都看不過去了,勸她回去休息,可沒有用,她就坐在長椅上,也不說話,也不吵,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巴巴看着躺在牀上的人。護士見她這樣,也不過來勸了,任由她去。

臨近晚飯的時候專家組抵達s市,蕭雲崢親自去機場接,接了直接來醫院。

當天晚上帝御威的主治醫師和專家組在會議室裏開會,夜晚歌被勸着終於肯回別墅洗了一個澡,可夜裏她又自己開車回了醫院,繼續坐在icu門口守着。

專家組那邊會議一直開到半夜,蕭雲崢、東方閻都有參加。完了之後蕭雲崢回別墅休息,他這幾天也被折騰的夠嗆,可東方閻沒有走,而是折回住院病房,果然見夜晚歌還像尊佛一樣坐在icu門口的椅子上。

自從帝御威出事到現在,東方閻沒見夜晚歌哭過,除卻她初醒時知道帝御威的狀況,情緒有些奔潰之餘,後來甚至想在她臉上找些悲痛的情緒都難。反正她就不哭不鬧的守着,好像帝御威只是睡着了,她在等他睡飽之後醒過來。

“晚歌……”東方閻還是不忍心,嘆口氣走過去。

椅子上的人晃了晃,擡起頭,那張慘白的臉在燈光下閃得人心慌。“嗯?你怎麼還沒走?”她居然還能笑,只是笑得東方閻心思都慌了。

坐到她身邊去,說:“會剛開完,你怎麼不問會議結果?”

“我不問,我相信肯定有辦法。”

“辦法是有,已經定了手術時間。”東方閻覺得有必要跟她講,也好讓她做好思想準備。

“什麼時候?”她總算主動問了一句話。

“後天早晨開始,醫生今天重新給他做了檢查,子彈又往心臟那邊移了半毫米,所以手術難度很大。”

“他不會有事的,我相信他。”夜晚歌還是這麼肯定,而且語氣淡然得好像根本沒有聽懂東方閻的話。

這也正是東方閻擔心的地方。發生這麼大事,她不哭不鬧已經不正常,可她竟然從頭到尾始終堅信帝御威會沒事,可萬一最終有事呢?

“晚歌,你聽我說,龍老那一槍是200米內近距離射擊,幸虧帝御威在去之前穿了防彈衣,不然他根本撐不到現在,而且醫生在會議上也明確說了,手術成功率只有30%,生還的機率非常小,他幾乎是在跟死神掙命,所以晚歌,你不能這麼欺騙自己,你必須隨時做好失去他的準備!”

隨時做好失去他的準備?夜晚歌輕笑一聲,咯咯的,帶點任性:“我不要,我不信。”

“夜晚歌!”東方閻徹底被她的樣子弄急了,“你不能這樣,你要面對現實,現實就是帝御威危在旦夕,隨時會沒命,而你不能一直這麼欺騙自己,不然萬一他真有事,你怎麼承受得了?”

夜晚歌被東方閻難得高亢的聲音震到了,擡眼怔怔看了他一下,居然說了一句:“真稀奇,爲什麼你總覺得他會有事?他不會有事的,他還有個兒子到現在還不知道,他不會這樣丟下我們母子離開的,閻羅王也不會願意收他去。”

這詭異的邏輯再加上夜晚歌此時天真的表情,東方閻覺得自己根本玩不過她。

“走,我送你回去,你不能一直在這守着!”再守下去怕是她要先出事了,東方閻強硬地拉她的手臂,一開始夜晚歌還不肯,可拉扯了幾下,長椅鬧出大動靜,夜晚歌有些惱:“你幹什麼,吵得他都睡不好了!”

東方閻眉頭皺緊:“夜晚歌!”

夜晚歌咯咯又笑了一聲:“行行行,我跟你回去,你真的好煩,以後哪個女人受得了你!”

原本夜晚歌想自己開車回去,但東方閻堅持要送她,因爲他覺得夜晚歌的狀態不對勁。

車子剛開上高架,夜晚歌將車窗打開。高架上悶熱的風吹在臉上,好像心裏有一團東西被吹散。縮了縮脖子,夜晚歌突然轉身問東方閻:“有煙嗎?”

問完自己也覺得好笑:“抱歉,我忘了,你好笑不抽。”

東方閻卻打開車子左邊的一個暗格,竟從裏面掏出半包抽過的香菸。

夜晚歌有些吃驚:“你車裏怎麼會藏着煙?”

“這些年在部隊,一個人鬱悶的時候,偶爾會抽點。”東方閻開着車,將煙扔到夜晚歌的膝蓋上。

夜晚歌抽了煙自己點上,吸一口,煙霧直接被夜風捲到了窗外去。“他是不是後天早晨做手術?”

“對,醫生是這麼安排的。”

“那我明天想去一趟巴厘島。”夜晚歌又吸了一口煙,含在嘴裏,食指和無名指捏住煙,拇指卻彎起來颳着額頭,煙霧吐出來,窗外的風吹得菸蒂上的紅星一閃一滅,“我沒辦法守在醫院等着他做完手術,如果手術燈滅掉,醫生出來的時候對着我搖頭,我覺得我會瘋掉。”

所以她選擇逃避,選擇去巴厘島。30%的手術成功率,這麼小的生還機會,她就算這麼努力的騙自己,但事實就是事實。

“閻,萬一他死在了手術臺上,或者手術不成功,你千萬別打電話告訴我,讓我自己回來看,自己回來聽,自己回來面對,但是手術前這段時間,我必須得走,我已經沒法再呆下去。”從來遇事都不亂的夜晚歌,從來都越挫越勇,什麼都不懼怕的餘夜晚歌,終於選擇了一次逃避。

東方閻一路沉默,已經不知道要怎樣安慰她,這樣的夜晚歌不是他以前認識的。

直到車子開到了別墅的門口,東方閻停下車來,才終於轉頭開口:“歌兒,如果,我是說如果,帝御威真的不在了,你打算怎麼辦?”

夜晚歌渾身僵滯,只要一想到那種可能,心就痛的喘不過氣來。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很久,東方閻終於重重嘆氣。“對不起,或許我不該在這時候問你這個問題。”

“閻!”夜晚歌深吸一口氣之後,擡起頭看向他。有些事情,他們始終是要面對的。她本意只是想減少傷痛,可到頭來卻發現受到的傷害更深更重,而且東方閻始終有權利知道真相。

“你知道我跟你分手的真正原因嗎?”

事到如今,再痛也要揭開傷疤。夜晚歌似已鼓足了勇氣,慢慢地,平靜地開始訴說着那深埋在心底五六年,卻一直不敢再碰觸的舊事。

“你知道我的父母很早就離異了,爸爸很忙,幾乎沒有時間陪我。媽媽已經改嫁了他人,很多年都沒有再回來看我了。那一天,爸爸又失約了,爲了陪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女人,忘記了我的家長會,忘記了我心心念唸的舞臺表演,我在學校整整等了五個小時,任憑司機怎麼求我,我都不肯上車回來,我堅持向那個女人宣戰,我要逼我爸爸在我和她之間做個選擇,我不相信,爸爸會狠心不管我。”

夜晚歌仰起眼,雙眸晶閃亮,只是那星光般的眸底,終還是閃過一絲隱恨:“終於,爸爸妥協了,派了個陌生的叔叔來接我,那個叔叔說,爸爸在學校的門口的車裏,他在等我。我開心極了,扔下書包就朝着那輛車跑去。那一年,我還太小,根本不記得看一看車牌,也不記得看看是不是爸爸經常坐的車。所以,等我上車後,看到的不僅僅沒有爸爸,還有幾個陌生恐怖的男人。我馬上意識到自己上當了,可當時的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遭遇到了什麼。我掙扎着,哭鬧着,可他們綁住了我的手腳,還堵住了我的嘴巴,將我帶到了一個漆黑的倉庫裏。我被綁架了,因爲我的任性,也因爲我爸爸的有錢。我聽着他們給爸爸打電話,他們要錢,很多很多的錢。可那一刻,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我想的是,他們要的還不夠多,我值得更高的價,我在我爸爸心裏應該是無價之寶,比那些臭女人要重要得多。爸爸果然答應了他們的要價,還懇求他們不要傷害我。那時候,我還天真的以爲,所謂的傷害,不過只是些皮肉傷。”

話,說到這裏,夜晚歌似乎微微抖了抖,那樣輕的動作,卻還是讓東方閻感受到了,他擰着眉,黑暗中看不清她的模樣,可他卻突然想要抱緊她,狠狠地抱緊。

“是的,也許,那些就是皮肉傷,可是,當那個蒙面的男人,開始扒我的衣服,親吻我的身體的時候,我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我還不懂他在做什麼,可是,他的動作,他的呼吸,讓我覺得從心裏噁心到了嘴裏。我開始害怕地大哭,求他不要那樣,可我哭的越大聲,他的動作就越放肆。終於,他開始脫自己的衣服,我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麼,可我還是在求他,他蹲了下來,告訴我會好好對我,不會傷害我。我天真的信了,可他卻猛地扯下了我的裙子。那一刻,我痛得渾身都在發抖,那種感覺,是我一輩子的陰影,他在我身上折騰,任憑我的身體不停地留着血,很痛,所以,我已經哭不出聲音。只能像個死人一樣躺在那裏,直到他心滿意足地離去。”

“沒有人幫我穿衣服,也沒有人幫我找個東西擋一擋身體。我就那樣被扔在黑屋子裏,過了多久我已經不知道了,只知道每隔一段時間他就回來親犯我一次。我以爲這已經是最恐怖的噩夢了,可是沒有想到我的噩夢還遠遠沒有終結,後來他又帶了十幾個男人進來,那些男人都是禽獸,我記得很清楚,最後一個男人結束的時候,爸爸終於提着錢過來了,從那些男人的眼中,我讀懂了兩個信息,一個是同情,一個是可憐。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可憐,我需要的,是將這些畜生,全部都槍斃,槍斃……”

她像是在說着別人的故事,平靜而清晰,只是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點點,一滴滴,全都落在了他的胸膛。

東方閻沒有打斷她的話,只是用力地緊摟着她,心揪着,狠狠地疼,早該猜到她一直拒絕他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從未想過,這樣的故事,竟會如此慘烈。

“晚歌,別說了……”

一直以來他都很好奇,夜晚歌跟自己分手的原因,也曾派人調查過她之前在帝御威的婚禮上的那些豔照。但,真相往往醜惡到讓人無力接受。

喉頭有點哽,東方閻想要勸她停下來,可她卻固執地搖着頭,堅持道:“我要說,我難得說一次,也許,這是我這輩子的唯一的一次。”

“晚歌,都過去了,別再想了好嗎?”

“事後爸爸勸我,能活着,已是最大的幸運,可他永遠也不懂得,我失去的除了童貞以外,還有對他的依賴和信任。我開始厭惡他,厭惡這個家,因爲我覺得,如果那天他不是因爲別的女人,如果他能早一點來,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於是我離開了夜家,出國留學,可是到了國外我才發現我懷孕了,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肚子裏的孩子是哪個男人的孽種,所以這個孩子肯定要不得,我找了一家國外的小診所墮胎,卻因爲大出血,事後醫生告訴我,我這輩子都別想再生育了。我不在乎還能不能生育,甚至我好幾次都想要自殺,一個連命都不要的女人,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我只想要報仇,殺光那天所有的男人,所以我加入了黑道組織血玫瑰,讓自己變得強大,這些年我替血玫瑰賣命,執行任務,去到世界各地殺人,終於我將那天所有傷害我的男人全都殺了,只剩下那個主謀,也就是第一個強我的人,這些年我一直在找那個蒙面的男人。”

“可是你知道嗎?那個蒙面的男人是誰?”夜晚歌的嘴角彎起一抹自嘲的冷笑,極其苦澀:“後來我才知道,他就是我的丈夫銀炫冽,是的銀炫冽綁架了我,強暴了我,不僅如此,他還是黑道組織的領袖,他犯毒,還殺人。可是我卻成爲了他的妻子,我嫁給他,就是爲了報復,爲了殺了他,爲了讓他生不如死。我跟他的婚姻,沒有一天的好日子,我們永遠在折磨彼此,甚至連我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我都很想要打掉它。”夜晚歌幾近怨恨地發泄着自己的情緒,每一聲,都歇斯底里,光鮮靚麗的背後,是誰也不能窺視的傷。

沒有人知道,原來夜家大小姐夜晚歌,冷酷女殺手野玫瑰,其實從骨子裏都滲透着可憐的氣息。她用了最毀滅性的方式,毀滅着自己,報復着別人。

東方閻是真的心疼了,疼得難在抗拒,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撫着懷中的小女人:“晚歌,平靜一下,別再說了,別在想了,真的。”

“閻,知道了這些事情,你會嫌棄我嗎?”

一直以爲,自己從不擔心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可是,暗夜裏,她獨入一世,她就會發現,其實,她就是個膽小鬼,害怕失去一切,也害怕面對一切。直到今晚,她才終於選擇了坦白。

“不會。”沒有猶豫,沒有停頓,東方閻的回答,乾脆而肯定。

“你撒謊,沒有男人不在意的,你也是個男人,正常的男人而已。”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雖然,聽到這些事情之前,他一度以爲自己會崩潰着改變。但事實上,他還是那個有情有心的男人,他確實也在意,但,在意的卻不是她的清白,而是,她的委屈,她的傷痛,她的怨恨。不管她身上曾經發生過任何事情,也影響不了他的心意,阻止不了他愛她,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意:“晚歌,我不會,我和他們不一樣。”

“是,你和他們不一樣,我早就知道的。當年我父母拋棄我的時候,只有你在我身邊,在你身上我能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溫暖,我覺得你能保護我,給我一個想要的家,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我們應該會非常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夜晚歌流着淚說道。

東方閻擁着她:“就算髮生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會嫌棄你,晚歌,相信我,我對你的心還是沒有改變的,無論你是什麼樣子,我都會依然愛你!”

“我相信你,可是,對不起,我試過無數次,可我還是做不到,做不到和你親近,我一閉上眼,就想到那些可怕的回憶跟噩夢,我害怕,我害怕啊閻。”

有人說,性親犯和被拋棄,是兩種永遠也無法釋懷的內傷。可偏偏夜晚歌這輩子都經歷到了,先是被父母無情的拋棄,然後再遭遇了殘忍的綁架,他無法感同深受地體會她所承受的痛苦,可是,一個年輕的女孩,他想,那種傷害,一定會是毀滅性的。

心疼着,東方閻的表情也開始起伏,只是,內心在翻涌,讓他無力自持:“不要害怕,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我跟你保證,我會好好保護你的,絕對不會再讓你遭受一次那樣的傷害。”

“閻,當年的那件事,讓我對銀炫冽恨之入骨,所以和他結婚後,不管他怎麼對我,我都沒有一絲動搖,甚至我眼睜睜的看着他被人捅了兩刀,卻躺在我身邊一夜,流了一夜的血,我也沒有送他去醫治,他現在生死未卜,很可能會死,所以龍老才抓了我報仇,可是你知道龍老抓了我以後,告訴我了一個怎麼樣的真相嗎?”夜晚歌說到這裏,眼底的最後一絲希望也幻滅了,她萬念俱灰道:“他說,當年綁架我的人是他,銀炫冽強暴我也是被他逼的,而他當年之所以這麼做,是受了一個人的命令,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你的父親東方浩天!”

夜晚歌說到這裏,終於擡眼直視向他。

而東方閻已然僵硬在那裏,心重重墜落,整個人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難以置信是不是?我聽到龍老這麼說的時候,我也覺得不能接受。”夜晚歌好笑的說,眼角都是諷刺。

這種事沒人能一下子接受。人們總是寧願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東西,有時候真正的事實,只有撞到頭破血流纔會明白。最愛的人,卻是傷得最深。到頭來她才明白,自己這麼多年都一直恨錯了人。而這個她本應該恨的人,卻是怎麼也恨不起來。

“龍老告訴我,他一直是你父親的人,一直在爲你們東方家族效命,你父親一心要將你培養成東方家族的接班人,將來參加大選,登上政治仕途的巔峯,可是他已經娶了我的母親,爲了家族名聲,也爲了你的前途,他絕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可是我們那時候又非要在一起,所以他就用了這樣殘忍的手段,強迫我們分離。”夜晚歌無力的說出這最後句話,一陣鑽心的心疼。

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夜晚歌看到東方閻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痛苦。他的身體在瑟瑟發抖,幾度哽咽說不出話來。

夜晚歌的每一個字,都重重落在他的心裏。她的悲劇竟然是他一手造成。他傷害了他最愛的女人。

“對不起,晚歌。”東方閻痛苦的敲着自己的額頭:“我竟然錯的這麼離譜……”“當年我沒有能力保護好你,現在又自以爲是的要來‘解救’你。如果我沒有跟你在一起,你就不會……”“我只看到你不快樂,完全沒想到,你的悲傷全都是因爲我……”“我到底在做什麼啊!”“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東方閻斷斷續續的說着,越來越消沉。

夜晚歌沒法再聽他說下去了,張口打斷他:“別說了,閻,不是你的錯,我們相愛本沒有錯,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不可能當作沒有發生過,你不要太自責了,一切都過去了,我也不想再去怨恨任何人……”

長久以來壓在心上的噩夢終於被她說了出來,原本她擔心的是東方閻瞭解真相後,會痛苦自責。她也不願讓任何人知道,她有那樣一段不光彩的過去。可現在,當她真的說出一切,卻發現心裏只有釋然。原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早就已經不再在乎那些了。

夜晚歌再沒有什麼好說的,而東方閻也僵在那兒。他心裏不會好過,這種事沒人能一下子接受,也許會有一輩子的陰影。

重重嘆息之後,夜晚歌擡頭看向東方閻,“本來我不打算告訴你的,之所以告訴你整件事情和真相,是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放下過去,忘記曾經,重新開始!我已經決定了,不管帝御威能不能醒過來,我都會去一個新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你……自己保重吧。”

東方閻知道自己已經沒資格再做任何的挽留,他只是痛苦的看着夜晚歌的眼睛。

夜晚歌不知道他想在她的眼中尋找什麼,可這一次面對他,還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她真的很清楚,一切都結束了。

在東方閻默默凝視的目光中,夜晚歌看到無數複雜情緒,交替變換,直到他緩緩地說出幾個字。

“不能再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麼?你知道,我可以爲了你脫離東方家,什麼都不要,甚至你要我爲了你跟我父親反目成仇……”

夜晚歌搖頭,阻止他接下來的話:“我已經厭惡了仇恨,看淡了恩怨,以後我只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安安穩穩的活着。”

“你想要平淡,我可以陪着你平淡,你想要安穩,我願意給你一個家。”東方閻急切的說着,似乎在做最後的挽留。

“閻,你還不明白,我們回不去了。從你父親當初找人綁架我開始,我們就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更何況,這幾年來,我身邊也有了別的男人,我跟帝御威舉行過婚禮,還有一個孩子,他又爲了我差點丟了性命……我不可能忘掉這些。”

東方閻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就那樣看着她。

夜晚歌鄭重其事的對他說:“閻,我們再見吧。忘了我,你會過的很好的。”

是時候,跟他說再見了!

夜晚歌打開車門,下車。

再轉身的那一剎那,他聽見東方閻說了一句話。

“對不起,歌兒,我知道我已經沒有資格再擁有你了,如果帝御威真的能醒來,給你幸福,我祝福你們!”

“謝謝!”

夜晚歌哽咽着說完這兩個字,背對着他離去。

她知道,這一次他們是真真正正的分手了。

沒有以後。

第二天,媒體上爆出頭條新聞。

東方閻宣佈與東方家族脫離關係,永不與父親見面。

而林月娥也被爆搬出東方家,跟東方浩天離婚。

東方家族一夜之間,遭此鉅變。讓人紛紛揣測,東方浩天究竟做出了什麼不可原諒之事,讓兒子跟妻子紛紛跟他脫離關係,宣佈遠離他。

輿論一片譁然,就在衆人對東方家族的鉅變議論紛紛的時候,夜晚歌已經在搭乘飛往巴厘島的航班上了。

到達巴厘島之後,她直接入住酒店,特意叫了兩瓶紅酒,不然她沒法兒睡,喝完之後就睡倒。

翌日便是之前約好的手術日。s市醫院,主刀醫生和專家就位,帝御威被推入手術室,燈光亮起來,所有人都被隔在門外。

而在數千公里之外的巴厘島,夜晚歌因爲酒精一夜好眠,醒過來之後收拾行李退房,坐上去烏魯瓦圖寺的大巴車。

車子很破,沒有空調,印尼肆烈的太陽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整個車廂都瀰漫着汗液和咖喱味道,不過夜晚歌不在乎這些,她就縮在大巴車最後一排的角落裏,看着窗外白雲藍天,心裏空蕩蕩一片。

什麼都不去想,因爲沒法兒想。若帝御威活不了,估計她也活不了。

六七月應該是巴厘島的旅遊淡季,因爲實在是太熱了,中午氣溫估計能到40度,夜晚歌也不管,頂着大太陽爬上了烏魯瓦圖寺。

寺廟裏自有一番莊嚴,所以居然有些絲絲涼意。夜晚歌跪在神像前面,一跪便是半天。

她不是迷信之人,以前從來不信命與神,所以她纔有膽量跟銀炫冽結婚,誓做他的枕邊人,贏得他的信任,只爲有朝一日能夠替自己報仇。

可是龍老的下場她親眼所見,銀炫冽也最終不得善終,她開始認命,開始相信擡頭三尺真的有神明,所以她跪在神明面前,想把她發的毒誓和詛咒全部要回來。做法是有些傻,可她聰明瞭這麼久,明白了這麼久,總應該傻一回。

帝御威的手術連續做了11個小時,從早晨到晚上,醫生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天都已經黑了。

蕭雲崢、歐陽魅追上去,傑修和其他人也跟在後面。“醫生,情況怎麼樣?”

醫生看了看身後一雙雙期盼的眼睛,虛喘了一口氣:“走,去我辦公室說吧。”

……

夜晚歌從烏魯瓦圖斷崖上下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整個巴厘島籠罩在一片青紅色的霞光裏,海面上也是一片火紅,浪花捲着敲擊在崖壁上,再自己退下去,慢慢平靜。

晚上9點多的航班,夜晚歌直接打車從斷崖去了機場。抵達s市的時候已經過了凌晨。夜晚歌在出租車上開了手機,裏面一個電話一條短信也沒有。

“小姐,現在去哪裏?”

“去s市xx醫院。”

s市的天氣相對印尼來說還是很舒適的,更何況醫院裏到處都開着冷氣,夜晚歌走進去時不免都打了一個寒顫。

從前面正門走到住院樓,夜晚歌還特意留意了一下停車位上的車子,多了幾輛黑色的轎車。再看門口,果然見樓下大廳站着幾個穿黑色襯衣的男人。夜晚歌走過去,那些人都趕緊站直,巴巴喊了一聲:“夜小姐”。

一出電梯果然見icu門口站着歐陽魅和傑修,兩人都在抽菸,icu的護士也不敢上前阻止。

夜晚歌趕緊走過去:“這裏是醫院,把煙滅了!”

兩人倒滅得挺快,傑修打完招呼就隨便找了個藉口下樓了,留下歐陽魅和夜晚歌獨處。

“我聽說你去巴厘島了,怎麼這麼晚還過來?”

“我剛下飛機。”夜晚歌看了眼依舊躺在那裏渾身都插着管子的帝御威,沒有急着走過去,而是靜靜地又坐到了對面長椅上去。

歐陽魅在心中嘆息,走過去把夜晚歌背在身上的雙肩包拿下來,先不說帝御威的情況,只是問:“巴厘島那邊怎麼樣?我看你去了兩天都曬黑了。”

夜晚歌不說話,定定看着從icu玻璃窗裏透出來的燈光,一大片地投在走廊的地面上,形成一圈白色光影。腦袋晃了晃,自己的影子又落在光影裏。這麼一層層疊着,夜晚歌笑了一聲,還是轉過身去,問:“手術情況是不是不好?”

歐陽魅當時的感覺就是想罵娘。tm怎麼輪來輪去,最後還是輪到自己來告訴夜晚歌手術情況?

歐陽魅嚥了一口氣,雙手曲在膝蓋上:“我剛纔來問了護士,護士說子彈取出來了,手術還算成功,可是他沒有甦醒的跡象。”

“沒有甦醒的跡象?”夜晚歌一愣,“這算什麼意思?”

“就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醒,可能下一秒,可能明天,可能一個月一年,也可能一輩子都這樣。”歐陽魅說完,留意夜晚歌臉上的表情,可她雙目發愣,像是整個人被放空,大約呆了半分鐘,才突然呵呵笑了兩聲……

“一個月,一年,一輩子?那就是植物人?拍電視劇麼?”

“……”歐陽魅覺得夜晚歌的反應實在有些……讓他瘮得慌,忍不住抽過手去捏她的臉頰,她的臉軟乎乎,卻很涼。

“晚歌,你聽我講,現在醫學發達,如果s市看不好,咱們就帶大哥去國外看,再說護士說的話未必可信,況且就算真是植物人也有醒來的希望啊,所以你別這樣,看得我心裏都發慌。”

夜晚歌沒吱聲,只是突然站起來走到窗口,臉貼在上面朝裏面看了一會兒,也沒說話也沒哭,而是慢慢轉過身來,順着玻璃滑到地上,一團小小的身影就縮在那片白光裏。

歐陽魅真沒見過這麼不哭不鬧的夜晚歌,心裏一口氣捏得發緊,真怕她會出事。

“晚歌……”走過去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你這樣子我怎麼能夠放心?”

夜晚歌卻又笑一聲,擡起頭,突然說:“那你給我唱那首歌吧。”

“……”歐陽魅爲難地瞪直眼睛,“在這裏?”

“對,在這裏,現在!”

“可是我唱不好。”

“你不是學過麼?”她目光很堅定,非要他唱不可,歐陽魅也只能答應,況且就衝夜晚歌那雙溼濛濛的眼睛,別說是讓他唱一首歌,要他的命估計他也得給。

真是難爲了歐陽魅,這麼一個英挺妖孽的大男人,半夜抱着夜晚歌蹲在icu門口唱歌。唱到最後夜晚歌趴在他肩膀上開始跟着輕聲哼。哼着哼着快要睡着了,歐陽魅將她抱起來放到長椅上。

後背抵到冰涼的椅子,夜晚歌突然微微睜開眼睛,雙手揪住歐陽魅的袖子:“他不會拋下我和孩子的對不對?”

歐陽魅點點頭:“對,他不會!”

“肯定不會,他還沒有聽過晨晨叫他爸爸。”夜晚歌在椅子上翻了一個身背對着歐陽魅,肩膀縮了縮,他以爲她終於肯哭出來了,可是等了好久也沒等到她的哭聲,再看去她已經躺在椅子上睡着了,頭頂微弱的燈光剛好打在她的側臉上。

因爲剛去巴厘島轉了一圈回來,夜晚歌的臉上有輕微被曬傷的痕跡,嘴角旁邊起了一點皮。歐陽魅不免笑了一聲,嘴裏自言自語:“如果帝御威醒不過來,我娶你,照顧你的餘生和孩子。”只是這些話夜晚歌聽不見,而他也永遠不敢當着她的面講。

翌日天色微亮的時候夜晚歌從長椅上醒過來,身上蓋着歐陽魅的外套,而走廊裏已經空無一人。歐陽魅走了,他本來就是臨時趕過來看看,結果公司有急事,不得不趕回去處理。

一週後,帝御威脫離危險期,各項檢查顯示指標趨於正常,傷口和刀口都恢復得不錯,可依舊沒有甦醒的跡象。

只是終於從icu出來了,被移進普通病房。身上那些可怕的管子拔掉了許多,只留了氧氣管和心電監護儀,所以躺在牀上的人看上去沒有那麼滲人了,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樣。

夜晚歌乾脆從家裏收拾了衣服過來,開始整日整夜地守在醫院。傑修請了兩個護工給她,可所有帝御威的事她都不讓護工沾手,自己學着給他擦臉擦身,像老媽子一樣,還樂此不疲。

想想夜晚歌也是含着金湯匙出生,這種伺候別人的事她以前可沒做過,一開始真的不會弄,老是弄得牀上地上都是水,護工看不過去,要搶了毛巾幫她,她不願意,把人都推到病房外面去,她一個人跪在地上把水擦乾淨,再給帝御威擦洗完換身乾淨的衣服。

就這樣學着弄了半個月,居然也很上手了,只是夜晚歌整個人卻日漸消瘦下去,原本是孕婦應該越來越胖纔是,可她卻比普通人還要瘦。

蕭雲崢偶爾抽空來醫院看她。

夜晚歌就穿了一件白色的棉布裙子,站在病房陽臺上,耳朵裏塞着耳機,手裏拿着一本設計雜誌,卻沒有在看,而是雙手交疊掛在欄杆上,眼睛也不知看向哪裏。當時她背對着門口,所以蕭雲崢進來的時候只看到一個背影。

那時候夜晚歌的頭髮很長了,如海藻似地散下來,已經可以完全蓋住她背上的兩瓣蝴蝶骨,風一吹,頭髮便吹出來幾捋,黑黑亮亮。可身子單薄得不成樣子,棉布裙子好像掛在她身上一般,讓人真怕風再大一點能夠直接把她從陽臺上吹走。

也不是沒人勸過她。珠媽來醫院見了夜晚歌,婉轉地暗示她應該走出去,畢竟還年輕,總不能守着一具不會動不會說話的軀體過下半輩子,可夜晚歌就是死心眼。就這脾氣,一條路走到底。

帝御威卻一直還是老樣子,已經昏迷了將近一個月,連醫生都讓家屬不要抱太大希望,可夜晚歌就是不肯回去,整日在醫院裏守着,陪他吃飯陪他聊天陪他睡覺,也不見得她有多傷心,不哭不鬧不抱怨,好像牀上的帝御威真的只是在睡覺,睡飽之後他便會自己醒過來,唯一不同的是,夜晚歌的話越來越少,不過對着帝御威的時候話卻特別多。

晚上幫他擦身的時候她會嘀咕:“小樣兒,腿挺直的麼,還有小腹肌喲,以前怎麼沒發現?不過你要是再不醒,我就給你找個又老又醜的阿姨來,讓她每天給你擦身子,把你看光光。”

白天給他做按摩的時候她又會說:“帝御威,我長這麼大可沒伺候過人,你是第一個,你看我每天給你敲背捏腿,手臂都快捏出二頭肌出來了,回頭你醒了,你得全部把這段時間享受的都還給我!”

當然,她也不是每天都這麼樂觀,偶爾也會有撐不住的時候。

日子進入9月,帝御威昏迷了整整兩個月又零九天。

夜晚歌半夜裏躺在病房的小牀上,已經聽不到樓下花園裏的蟲鳴蛙叫,整個世界靜得讓人害怕。s市的夏天就這麼過去了嗎?可爲什麼一點奇蹟都沒有?

夜晚歌披了外套爬起來,搬一張椅子坐到帝御威的病牀邊上,忍不住又抽過他的手。他的手很大,十指修長,關節分明,皮膚因爲長時間不見陽光,白皙到幾乎透明。

夜晚歌便將自己的手握成一個小拳頭,然後縮到他的手掌裏,再將他的五指裹到自己拳頭上,像是被他牢牢握住一樣。

她一直記得這男人掌心裏的溫度,乾燥溫熱,還帶點菸草香,甚至她還記得帝御威爲她擋那顆子彈之後壓在自己身上,昏迷之前他還握過自己的手,一如既往的溫暖,可是現在呢?現在這雙手已經變得冰涼潮溼,連指端上的菸草味都沒有了,在醫院躺了太久,渾身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帝御威,你看你還欠我很多東西,欠我一個結婚證,欠我一個後半輩子,你看我已經在那份離婚協議上簽字了,你卻還在睡,你已經是我兒子的父親了,你知道嗎?怎麼有臉躺在這一睡不起?”夜晚歌將他的手擡起來貼在自己的臉上,笑了笑,眼角氤氳,牀上人的面容也跟着模糊起來。

“還有,你不是最小氣的麼?你不是說你在乎的東西,別人動一下就覺得是搶的麼?那我告訴你,你要是再這樣躺着不醒,我就把你的帝國集團的股份都賣掉,賣掉之後我就去養幾個小白臉,用你的錢去養,然後讓晨晨叫他們爸爸……”這樣惡毒的威脅,可牀上的人依舊毫無反應。

夜晚歌說到後來自己也氣餒了,巴巴趴到帝御威身上。他胸口手術的線已經拆掉,只是因爲當時子彈幾乎是貫穿,所以刀疤和傷口還沒有完全長好。

夜晚歌便任性地故意將臉輕輕貼在他心口上,問:“疼嗎?還疼嗎?疼就醒過來,明明還有心跳,爲什麼你就捨得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兒?”

夜晚歌說到最後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哭了,只是枕着帝御威的胳膊漸漸睡着。

睡了大半夜,感覺有溼涼的東西順着自己的鼻尖往嘴脣上滑。

她以爲是做夢呢,慢慢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隻手,誰的手?

她嚇得整個人坐起來,卻看到帝御威正側躺着,一雙幽深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夜晚歌當時的感覺就是,彷彿整個人被託了起來。漂浮到半空中,思維迅速散開,凝結不起來,以至於一雙睡意朦朧的眼睛裏一片靜止,像是被凍住的一小片海域……

帝御威看着她那呆住的樣子,好氣又好笑,嘴裏卻聲音低啞地說了一句:“你怎麼變得這麼醜?”

沒法子,這是他醒過來後看到夜晚歌的第一反應,最直接的反應。

夜晚歌那陣子因爲衣不解帶地在醫院照顧他,整個人已經瘦得不成樣子,臉色灰白不說。眼窩深深凹下去。下巴削尖,顴骨也格外突出,本來挺小巧的一張巴掌臉,如今瘦得好像就只剩那雙眼睛。那雙眼睛裏的靈氣也都耗盡了,烏黑一片。難怪帝御威會說她醜。

不過好在這句話夜晚歌當時沒反應過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與他對視幾秒,只覺得腦子裏“嘣—”地一聲。思維終於凝結起來,像見鬼似地站起來往外跑。

“醒了,醫生,醫生…他醒了……”夜晚歌的聲音響徹整個走廊,驚醒了睡在枝椏上的鳥兒,啪啪閃着翅膀往窗棱上飛。

夜班醫生和護士聽到喊聲全往這邊跑,走廊上一陣陣腳步聲,整個世界全部醒了,天消亮,有微弱的晨曦從雲層裏透出來。

九月初,夏季快要過去的時候,她終於等到了奇蹟。

一整個早晨帝御威的病房都有人進進出出,醫生,護士,院裏的領導,各項檢查統統要重新做一遍。

蕭雲崢聽到消息,第一時間趕來了。而傑修則一直感嘆:“上天保佑,主人終於醒了。”

蕭雲崢半俯着身在牀前交代:“大哥,你好好休息,醫院這邊我都打點好了,你要什麼儘管開口。”

帝御威因爲剛醒,整個人的意識還有些懵懂,所以只是點了點頭。

病房裏的人終於全部退了出去,只剩下窗口的陽光照到牀上。

帝御威依稀能夠聽到鳥叫聲,他將臉往窗邊側過去一點,果然見有兩隻膽大的鳥兒蹦躂到窗臺上來覓食,嘰嘰喳喳,挺吵。他不由咧着嘴笑了一聲,卻聽到病房的門被推開了,輕渺的腳步聲走進來。

帝御威一聽就知道是誰。他將頭偏過去,果然見夜晚歌站在門口,穿着一身純黑色的蕾絲長裙,素面朝天,襯得人膚色更白,但整個人站在那卻蕭條得不成樣子。

帝御威眉心皺了一下,心尖疼得厲害,不知是因爲傷口還是因爲她這副模樣。

“過來…”他輕輕喊了一聲。

夜晚歌站在門口卻沒有動。

帝御威覺得她那呆呆的模樣特別逗人,難道自己睡了這麼久,她都變傻了不成?

“過來呀。”又喊了一聲,聲音有些虛弱,不過這回他將手伸了出去。

夜晚歌烏溜的眼珠子終於轉動了一下,慢慢挪着步子走到牀前面。

“怎麼了?都傻了?”帝御威開玩笑似地問了一句,音色帶着暗啞,手臂也伸過去,主動將夜晚歌的手撈過來牢牢握住。

帝御威的掌心中還帶着一層薄薄的稀汗,但已經有了一點溫度,不似之前那麼涼。

整個一上午夜晚歌都沉浸在驚魂未定中,感覺是個夢,又怕真是個夢,所以一直躲在一邊沒敢進來看,可如今手被他握住,感覺到真實的觸感,她纔不得不確信他是真的醒了。

不是夢!她守了兩個月零9天的人,終於醒了,那感覺就像是她一直在心裏憋着一口氣,憋得很辛苦,就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帝御威醒了……

她能做什麼?她發現現在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拼命地喘氣,一聲聲,胸腔裏的氣體慢慢膨脹……

帝御威就那麼直直看着眼前的夜晚歌,看着她胸口不斷起伏,像是一隻快要爆炸的氣球,終於膨脹到極致,“哇—”一聲,撲到他身上大哭了出來。

當時帝御威是徹底懵了,因爲這女人的情緒來得太快了。前一秒還是一副愣愣的模樣,幾秒緩衝,隨後一泄如注。那哭聲簡直驚天動地,像是身體裏藏着洶涌的江海,海濤翻滾,大壩都塌了,淚水止不住地泄出來。

一開始帝御威還知道哄,拍着她的背直問:“怎麼了?…怎麼了……?”

可身上的人就是哭,拼命哭,像是要把這兩個月憋住的眼淚一次全部哭出來,而且哭聲絕對抑揚頓挫,連綿悠長,先是激烈,氣壯山河般,慢慢估計是哭累了,只剩趴在帝御威胸口一聲聲抽搐,消瘦的肩膀縮在一起,抽一聲,身子抖一下……

帝御威那顆心臟啊,本來爲她擋了一顆子彈,差點都碎了,好不容易救活,卻被夜晚歌這麼壓着,驚天地泣鬼神般地哭了一通,哭得他是嗖嗖地直疼,像是整顆心都碎掉了,四分五裂。

真是冤家,上輩子許是欠了她太多,這輩子要他這麼來還。心啊肝兒啊,乾脆全給她吧,反正都得死她手裏,所以哭到後面帝御威乾脆也不勸不哄了,就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哭成一團。

夜晚歌哭到後面就變成了碎碎的嗚咽聲,全身虛脫般趴在他胸口,肩膀一抽一縮,像只**軟噠噠的小貓。

帝御威覺得她也哭得差不多了,一手摟着她,一手撐着牀讓自己的上身直起來一點。

“哭夠了嗎?”靠在病牀牀靠上,捏着她瘦瘦的手臂,帝御威將懷裏的小貓咪拉起來。

夜晚歌的臉上那叫一個慘不忍睹啊,淚水將她的睫毛全部糊在一起,眼睛裏全是血絲,鼻尖也哭紅了,再加上小臉裹在頭髮裏面,幾縷髮絲被淚水沾在嘴脣上,一股子可憐勁。關鍵還在那裏一抽一抽,委屈又心酸,像是停不下來似的,抽得整個人不斷戰慄。

帝御威心疼得沒邊兒了,喉嚨哽着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只能抽出手,想幫她把沾在脣角的那幾縷頭髮抹開,可他剛一動,夜晚歌便忽地將自個兒壓上去……

小妖精吶,直接捧住帝御威的臉,用那兩瓣柔軟的還沾着淚的脣去咬他,帶着一股狠勁,好像要把他吸進去一樣。

一開始帝御威還略微掙扎,可小妮子勁忒大,估計是將攢了兩個月的勁都使了出來,他便也不再動了,何況自己身體還沒恢復,鬥不過她,便任由她去撒野,乖乖閉上眼睛抱住她,享受她的激烈和溫柔。

夜晚歌漸漸身子發軟,重量全部依在帝御威身上,感受到他的擁抱和氣息,心尖一顫,淚又滾下來了,沿着臉頰順到嘴裏,混着帝御威的吻全部被他吞入腹中……

小妖精還不罷手,吻一點點被她加深,舌頭纏進來,帝御威胸腔裏那點稀薄的氧氣都要被她吸走了,慢慢他的呼吸急喘起來,只能捏住她的肩膀將她生生拉開。

夜晚歌好像還不過癮,又壓過去。

帝御威趕緊箍住她的腰:“好了…不能再來了,再來我恐怕要受不了了……”氣息紊亂啊,這小妖精真是來要他命的。

夜晚歌被他這麼一提醒,嘴裏好像嗤嗤笑了一聲,可鼻子一皺,眼淚又簌簌下來了。這到底是哭還是笑呀!

“混蛋,禽獸!沒良心的東西,你還知道醒嗎?你乾脆睡死算了,嚶嚶嚶……”又哭了起來……

帝御威那半天是被夜晚歌折騰得夠嗆,又罵又哭又摟又親,像個小瘋子一樣鬧騰。

連護工和護士都覺得奇怪,先前帝御威昏迷的時候她多冷靜呀,冷靜得護士暗地裏都議論夜晚歌沒心沒肺,自己的男人躺在牀上,她卻一點傷心的情緒都沒有,可這總算醒了,她卻像一下子炸開了鍋,淚掉了一卡車,怎麼剎都剎不住。

一直折騰到下午三點左右,帝御威才能好好睡一會兒。

早晨做的那些檢查也都出來了,夜晚歌被醫生喊去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整顆心都像長了翅膀,飛到那鮮花遍野的地方去了……謝天謝地,帝御威雖然昏迷了兩個多月,但除了身子虛一點之外,所有指標都正常。

“如果沒什麼大問題,再觀察一段時間就能出院了。”

就這樣,帝御威在醫院裏,又呆了兩個多星期,直到醫生再次確定他已經沒事了,可以回家休息養,他才正式出院。

五個月後

加拿大綿延的西海岸線上,帝御威爲夜晚歌購置了一處私人島嶼。這裏氣候溫和宜人,四季風景秀麗,奇花異草遍佈小島。蔚藍的天空白雲舒捲,嬌陽璀璨。湛藍清澈的海水波光瀲灩,浪潮涌動。

爲了能讓夜晚歌更好的享受浩淼無際的大海,帝御威又頗費心思的修建了一片綿軟細白的沙灘,柔軟的海風習習拂面,海天一色的美景洗濯人的心靈,無疑生活在這裏的夜晚歌是安逸幸福的,而他也可以在這裏休養身體。

在別墅寬敞的露臺上,外傭送來切好的果盤和解暑的茶飲便悄然的退去,夜晚歌把睡着的晨晨放在陽傘下的搖牀上。她倚在旁側的躺椅上輕闔眼眸享受着大自然的寧靜美麗。她的手溫柔的撫在肚子上,圓鼓鼓的腹部已高高的隆起。她輕彎脣角,恬靜的面容散發着母性的光輝,身子泛倦很快的進入夢鄉。

調皮的小晨晨根本就沒睡,他的睫毛顫動悄悄的睜開眼睛,小胖腿一蹬把身上的巾被踢到一邊,小手伸進嘴裏津津有味的吮吸着。很快這個小傢伙就對手指失去了興趣,他扭了扭胖胖的身體,躬起小屁股坐了起來。

他眨了眨大眼睛,望着桌上漂亮的水果拼盤咧嘴一笑,口水順着小嘴流淌下來。心動不如行動,小晨晨迅速向目標爬去,顯然他太有冒險精神,剛翻過牀欄就遇到了麻煩,他的身子危險的吊在牀欄上,小胳膊費力的挎着橫欄上不去也下不得,嚇得小嘴一扁就要大哭起來。

一雙大手穩妥的接住孩子的肥屁股,把他抱進懷裏,削薄的脣狠親孩子的臉蛋,“爲什麼不好好睡覺?淘氣的小傢伙。”

小晨晨看到是帝御威,驚嚇的小臉立即盛開甜美討好的笑容,小胖胳膊緊緊摟住他的脖子,“爸爸……”這是他僅會的詞語之一。

帝御威心中一暖,額頭孩子氣的頂着晨晨的小腦門,“乖兒子,爸爸抱你進去玩,這樣烈的日頭會把你和媽媽給曬暈的。”

乖巧的小晨晨聽話的掛在爸爸身上,任由他抱自己進屋。

帝御威把孩子放到嬰兒牀上,隨手塞了一個玩具放進他的手裏,“坐在這裏不要動哦,爸爸去把媽媽抱進來。”

小晨晨溜圓的大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似懂非懂的點頭。

疲憊的孕婦沉沉的熟睡着,帝御威專注的望着睡夢中的女人,黑眸中溢滿寵溺。他俯身抱起夜晚歌,在她的額頭上印上一吻。

帝御威的眸光落到夜晚歌的肚子上,儘管她肚子裏的不是他的孩子,但他已經決定了要將它當成他的親生骨肉。他已經請來了專業的醫生和護士,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來迎接他的第二個孩子。

帝御威輕柔的把夜晚歌放在大牀上,側身躺在她身邊,就這樣溫柔而深情的望着她。

不知過了多久,夜晚歌漸漸轉醒了,第一眼就看見躺在她身邊的帝御威。

“帝御威。”

“嗯?”

“帝御威。”

“怎麼?”

“真好。”能醒來後看到他,被他這樣幸福的愛着,上天真是眷顧她。

她難得傻氣,他卻最愛她這副表情:“好什麼?”

夜晚歌眯起眼,碰了碰他的鼻尖:“你不會再離開我了。”

帝御威的手指拂過她的嘴脣,虔誠地吻上:“這句話應該我來說。”

脣舌相觸的剎那,似有電流從脊樑骨竄過,激起一陣戰慄,夜晚歌禁不住圈住帝御威的脖頸,將身體緊靠在他的身上,恨不得與他融爲一體。

顧及到帝御威的健康,禁欲五月久未動情的身體哪禁得住這樣的挑逗,隔着薄薄的衣衫都能感受到對方極具飆升的體溫。空調吹出的涼風逐漸失去了效用。

“歌兒……”帝御威的聲音有些沙啞,滲入**的聲音總是格外動人。

夜晚歌跨坐在他身上。帝御威愣了愣,少有地愕然。

夜晚歌貼着他的耳垂輕咬了下:“不是喜歡我熱情嗎?”

帝御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猛地燃起異樣的情愫。

“別急,醫生說你還不能做劇烈運動……”她壞笑一下,“我們慢慢來。”

不僅僅是身體的纏綿,更是靈魂的融合,他們都發出情不自禁的感嘆。臥房猶如天堂,讓沉醉在其中的人忘記了一切,只知道讓彼此更深入地擁有對方。

所以,直到門口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兩人才同時一驚,轉過頭去……然後……一團小肉包不知何時爬了進來,地上是他的玩具小汽車,他忽閃着大眼睛正天真無邪地看向他正恩恩愛愛的父母。

“……”“……”恩愛的父母同時僵硬了。

夜晚歌毛了:“你沒有鎖門?”

帝御威幽幽道:“我爲什麼要鎖門!”誰知道會做要鎖門的事!

於是,夜晚歌最先反應過來,匆匆忙忙穿好衣服,趕快跑過去把小晨晨抱起來,小晨晨趴在媽媽的肩上仍舊用他無邪的目光看着臉色忽明忽暗的爸爸。

帝御威很愛這個寶貝,上帝可以作證,這個寶貝是他的心頭大愛,夜晚歌也可以作證,帝御威第一眼看到這個寶貝時足足呆了半分鐘,將他抱在懷裏的時候,手控制不住地發抖,一遍一遍地親吻小寶貝的臉蛋。

然而,這個時候帝御威的心情很複雜,他很想生氣,可偏偏沒法對這個寶貝生氣。

於是,等夜晚歌回來的時候,帝御威黑着臉道:“這次不算。”

“什麼?”夜晚歌的思路已經完全被另一個問題拐走,“你說他怎麼能從嬰兒牀爬出來的?怎麼可能爬出來的?天哪,這太危險了,我要去訂張新牀。”

“……”再於是,很長一段時間,帝御威看小寶貝的臉都是一會白一會黑。

直到夜晚歌終於生產。

突然一陣響亮的哭聲劃破沉滯的寂靜,帝御威緊張的心情頓時釋放,他長吁一口氣,抱起晨晨來到門前。

半晌,護士推門而出,隨手摘落口罩微笑輕語:“恭喜你,帝先生,你太太生了個漂亮的女兒。”

帝御威溢滿驚喜,他抱着晨晨衝進房間,望着牀上昏迷的女人,他的黑眸倏地一沉,“她怎麼了?”

醫生溫和的安撫他,“帝先生,不要擔心,你太太她過於勞累正在休息,七斤多的胖娃娃她生得很辛苦,好在母親夠堅強纔會讓孩子順利生產母女平安。”

護士抱過剛出生的嬰兒,飛揚的眼線,長卷的睫毛,削薄的小嘴輕輕的嚅動着。

粉紅胖嘟嘟的女嬰長得煞是漂亮可愛,帝御威望着女兒心中溢滿感動,懷裏的小晨晨更是一反方纔的安靜,手舞足蹈的欲掙脫爸爸的懷抱去觸碰小嬰孩。

帝御威抱緊懷裏的小晨晨鉗制住他蠢蠢欲動的胖身子,舒展笑容:“這回你開心了,多了個小妹妹陪你玩。”

小晨晨不客氣的攀上帝御威的脖子,沾染口水的嘴脣更是大大的揚起,“妹妹,小妹妹……”

就這樣,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生活在一起。

英國,倫敦。陽光穿透雲層,灑落而下。

後園裏魚池邊,銀炫冽坐在椅中,目光出神地盯着魚池裏歡騰無比的金魚。

馬丁走到他身後,恭敬叫了一聲,“少主。”

銀炫冽聞言不動,依舊怔怔望着幾條正在爲那一點魚食而相互撕咬的魚。

馬丁見他如此模樣,皺了皺眉道,“有件事,要跟您報告一聲。”

銀炫冽目光這才動了動,側頭看了他一眼,視線冷淡,聲音暗啞得彷彿許久都不曾說過話,“什麼?”

“剛剛收到消息,夜晚歌已經平安誕下了您的孩子,是個小公主。”馬丁高興的稟報道。

銀炫冽聽了之後,眼底瞬間掠過一抹驚喜,“是嗎?”

他一度以爲,夜晚歌不可能爲他生下這個孩子。更何況她現在已經改嫁帝御威了,就更加沒有理由生下這個孩子。所以,儘管他來到歐洲後,時常派人去打探,但已經不抱多大的希望了。

馬丁試探望了望他,“那您……”他很想問,他還會不會有什麼動作,還會不會去阻撓夜晚歌跟帝御威,還會不會想要把夜晚歌跟女兒帶回身邊來。可是剛剛張了下嘴,卻又什麼都問不出。

不用過多猜想,銀炫冽也知道馬丁想要說什麼,他神情淡淡而苦澀,“還要搶回她跟孩子嗎?”

“……”

“我現在連歐洲都出不去,更終身不得再回s市,又要如何去她哪裏?”銀炫冽苦笑。

之前龍老死後,血玫瑰被迫解散了,有許多精英全被東方家的人收歸門下,他的勢力被大大削弱。東方閻脫離東方家族後,以個人名義參加大選成功,已經成爲政治界的領袖。東方閻上臺後,將銀炫冽嚴密的軟禁看管起來。他現在完全被人禁足,每當走出去一步,都會有一羣人跟隨着,出英國都困難,更別說是去s市了……

這大概是東方閻爲夜晚歌做的最後一件事,也是爲了彌補他對她一輩子的虧欠。他成功大選參政,控制了銀炫冽跟銀炫冽背後的黑道勢力,讓夜晚歌的後半輩子,能夠無憂無慮的和帝御威幸福的在一起,不受任何人的打擾。

馬丁忽而有些同情地看着銀炫冽,忍不住道,“少主,夜晚歌現在有帝御威照顧,生活的很好,您也該放下了……”

銀炫冽並不想聽他這些話,擡手阻斷了他,示意他下去。

馬丁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好應了一聲,悄然退開,其實他也大概明白,沉寂了大半年的時間,少主被東方閻利用政治手段一直禁足在國外,少主多少也該安靜下來想一想了。

有些傷害,既然造成了,就永遠無法抹去。雖然他不是有心的,也一直在努力彌補,可陰影始終都在。他跟夜晚歌,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這個道理不僅他要明白,東方閻也同樣明白。

他們早已經失去了擁有夜晚歌的資格了。

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後半輩子她跟能帝御威還有孩子,能夠幸福平安的生活在一起。

……..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