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怎麼好像是被鬼追了一樣？”
衛青看着抱着一盒糕點的氣喘吁吁的杜素兮，站起身來，將手帕遞給杜素兮，疑惑的問道。
杜素兮看了衛青一眼，接過手帕擦了擦汗，搖搖頭。喝了一口茶，又恢復成一副鎮定面容，開口道。
“沒什麼，只是出了些小事情，明天就是百花節了，這裏的東西你全部都不要吃，如果餓了，就吃我們自己帶來的乾糧，還有，我和焦木，今天晚上輪番守夜，你好好休息。”
“公子，這怎麼可以？衛青怎麼可以這樣不知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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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青聽着杜素兮竟然要爲着自己守夜，立刻站起身來，開口拒絕。
杜素兮斜睨了衛青一眼，果斷開口。
“這裏是我做主還是你做主？安心去睡便是，莫不是擔心我會吃了你不成？對了，那只兔子怎麼樣了？”
衛青紅了紅眼。
“那只兔子不知道怎麼了，剛開始還好好的，到後來一直用爪子亂撓自己的肚皮，那肚皮都快要撓花了……”
果然如此，杜雲汐，你每次的手段怎麼都如此的下三濫。
杜素兮眼中劃過一絲狠戾之色。她閉了閉眼，面色才漸漸恢復平靜。
“衛青，從現在開始，你便帶着面紗吧，無人誰來，都不許摘下面紗。”
“這……”衛青忽然大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竟然笑出了淚來。
她擡起頭戚戚然看着杜素兮，雙眸含着淚花，聲音沙啞。
“她們便真的如此這般討厭我麼？恨不得毀去了我這張臉？那他們可知道，家破人亡之時，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我被抓去做那種事情，我又怎麼會願意？他們真的都以爲，我是自甘下見麼？他們真的以爲，我是真的願意做那種事情的麼？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原來他們竟然半分容不下我，半分容不下我。”
衛青這一刻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只知道大聲笑着。杜素兮靜靜的看着衛青，等她笑夠了，這才緩緩開口。
“那你覺得你該怎麼辦？是任由他們欺負，還是要站起身來反抗？”
她說的那般平靜，像是暴風雨下的孤帆一般，獨自在洶涌激盪的大海之中流蕩。卻讓人悲從中來。
衛青擡起頭來，注視着杜素兮，字句如刀。
“不，我絕不會仍由他們欺負，他們憑什麼欺負我？我也是出身名門，半分不必她們差，可當我夜不能寐徹夜練習的時候，他們在做什麼？她們在做什麼？這個百花節，註定是我的，註定是我贏，其他人，根本沒有這個資格！根本沒有這個資格！”
杜素兮嘴角扯出一絲微笑，伸出手，鼓起掌來。
“不錯，這才是我認識的衛青。你記住，不遭人妒是庸才，你被她們妒忌，惡言中傷，是因爲她們比不上你，所以才會污衊你，清者自清，過去的事情便忘記了吧。”
過去的事情便忘記了吧。
這句話像是巨石從山上滾下來一般，啪嗒一聲砸在了衛青的心上。
她擡起頭。看着杜素兮。輕聲道。
“我想要在練習一次鳳凰舞。”
杜素兮猶豫片刻，還是點頭。
她想，她終究是不夠瞭解衛青，原來她竟是將所有的事情，都存放在心底，半點不肯說起的。
就像是一顆炸彈，沒有足夠的燃點，它便一直不會爆炸，一旦爆炸，產生的轟動確是毀天滅地一般。
那夜，衛青站在空空蕩蕩的房間，當着焦木與杜素兮的面，無比認真無比虔誠的舞動着，一遍又一遍。
焦木看着衛青執着的模樣，動了動脣，想要開口勸阻，杜素兮卻伸出手，攔住了。
她示意焦木跟着自己出來。
皎潔的月光射在衛青身上，衛青似乎沒有發現兩人已經離開，依舊十分認真的舞動着。
“焦木，你是喜歡衛青麼？”杜素兮問的開門見山。
焦木驚愕的看着杜素兮。
“你，你胡說些什麼？”
杜素兮忽然有些厭煩這樣不清不楚的回答，她皺緊了眉頭，厲聲道。
“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你給我個答案便是。”
焦木的臉如同火燒雲一般紅了起來，快速的蔓延。
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點頭。
杜素兮眼中劃過一絲讚賞，鼓起掌來。
“很好，也算是敢作敢當！”
焦木遲疑的看
着杜素兮，不明白杜素兮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是衛青是要入宮當妃子的。”杜素兮忽然說了一句。
焦木沉默許久許久，嘴脣動了動，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來。
“所以等百花節結束的時候，你便跟着我回去吧，我想，長痛不如短痛。對你來說，總歸是好的。”
杜素兮轉過身去，已經準備離開，卻聽見焦木那低沉中揣着幾分忐忑的聲音。
“如果可以，我能不能留下？”
杜素兮轉過身去，詫異的打量着焦木。
“你可知道你在再說什麼？”
焦木點頭，像是一個第一次暗戀別人的高中生一般，惴惴不安。
杜素兮逼近焦木，她覺得她想不通焦木的想法。所以她開口道。
“你會看到衛青躺在別的男人的懷裏，你應該知道，衛青的容貌，絕不會被男人冷落，你也應該知道，衛青打算殺了皇帝，你應該知道，她也活不了。”
就這樣，他也打算一直跟着衛青麼？
杜素兮覺得有些荒唐。焦木卻無比鄭重的點頭。
“有何不可？”
他說有何不可，有何不可。
杜素兮長長的嘆息一聲。她想不通焦木的想法，半分也想不通。
前世她看見過許多戴上了綠帽子的男人，哪個知道以後不是氣急敗壞叫叫嚷嚷，要拼一個你死我活的？卻沒有一個如同焦木一般，問出一句有何不可。
這焦木，是不是撞鬼了，把腦袋給嚇傻了？
杜素兮想起師傅跟自己說過的一句話，這年頭啊，愛情聽說的人多，遇見的人少，就跟撞鬼似的，什麼時候你覺得自己撞鬼了，你就戀愛了罷？
這焦木，難道真的是戀愛了？只是，他不過只是一往情深。或者說，不過是暗戀而已，根本不會有結果。
杜素兮皺了皺眉。她覺得她應該點撥點撥焦木。可是忽然之間卻覺得棘手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正在心裏翻雲覆雨的斟酌着，焦木卻搶先開口。
“杜姑娘，你能不能跟公子說一句，焦木對不起他，或許，或許不能來見他了。”
焦木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愧疚。杜素兮終究是忍不住的嘆息一聲，看着焦木。
“你真的決定好了？”
“嗯。”
“決定好了就去做吧，我也管不了你。”
杜素兮翻了個白眼。
她忽然之間覺得無力。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她依舊改變不了任何的事情。
任何事情都改變不了。
她乾脆爬上了屋頂，看了一夜的星星。
第二天她有些憔悴。
衛青卻被她打扮的容光煥發。依舊穿着一身白衣，卻帶上了一層厚厚的白紗，杜素兮扶着她走出來。
正好撞見與葉氏一起出門的杜雲汐。
杜雲汐穿着杜素兮送給他的桃粉色長裙，紅妝豔豔，眉眼嬌俏，果然是一個青春美少女的模樣，可是那心卻是黑的。杜素兮暗自嘆息了一口氣，強忍着厭惡，帶着衛青什麼話都沒有說的打算走過去。
杜雲汐卻巧笑着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你就是精衛姑娘麼？”
杜雲汐連裝都懶得裝了，似乎是認爲衛青在沒有半點威脅，盯着衛青那厚重面紗下的臉，笑的不懷好意。
衛青冷冷淡淡看她一眼。
“我是不是關你什麼事？好狗不擋道，杜姑娘請讓開吧。”
“你……”杜雲汐差點就要發起飆來，她看着衛青，差點就要脫口而出那些髒話來，葉氏卻上前不動聲色的捏了捏杜雲汐的手。
杜雲汐那狂風欲來的臉色立刻就陰轉多雲。
她頓了頓，咳了咳，看着滿院子的侍衛，刻意用所有人都能夠聽得到的聲音大聲道。
“精衛姑娘倒是傲骨，我好聲好氣的跟你說話，不曾想精衛姑娘竟然如此無禮相待，當真是……”
她那個當真是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猶如被人掐住了嗓子，說不出話來了。
精衛直接看也不看她，直接繞過她走了過去，完全就是無視。完全就不將她放在眼裏。
這才是真真正正的打臉，什麼理論？人家根本就不跟你理論！人家直接就當你是空氣！
杜雲汐氣的想要尖叫。葉氏卻緊緊的抓住她的手，暗示她忍耐，暗示她不要亂了方寸。皇宮本就是吃人不眨眼的地方，
這些侍衛之中，有多少是皇上或者別人的眼線，她們不得而知，所以她們只好一直強忍着自己的脾氣。低眉順目。
原因無他，自古婦人，在男人的眼裏，本就是該賢良淑德的。
杜雲汐第一次吃了這樣的氣。葉氏扶着她，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低聲道。
“雲汐，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這麼多人看着，你若是發脾氣，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裏，那你又怎麼能夠討皇上的歡心？”
她剛說完，卻愣住了。
杜素兮此時手中正拿着幾十個紅包，給院子裏的侍衛一一派發着。
她笑容滿面，唸唸有詞。
“各位大哥，剛纔杜姑娘有些失禮，讓各位見笑了，我家精衛姑娘說了，杜姑娘年紀小，又是嬌生慣養，自然是不懂什麼人情世故，才會忽然攔住別人的去路，可是她不是有心的，還請各位大人不要到處亂說了吧。”
她笑的實在謙和，說出的話也實在謙和。葉氏卻幾乎快要氣炸了肺。
這慕容飛！這慕容飛！竟是如此有心計之人！
明着是在爲杜雲汐說好話，可是這話裏話外，分明就是在指責杜雲汐不懂禮數在先，將一切罪過推到了杜雲汐頭上不說，她們還不能解釋，一解釋，反倒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根本就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葉氏終於忍不住的冷哼了一聲。恨恨的瞧着杜素兮。
畢竟姜還是老的辣。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擺出了一品夫人的風範來。
她向前走了幾步，看着精衛。沉聲緩緩道。
“有勞這位精衛姑娘提小女操心了，只是今日是百花節，爲何精衛姑娘卻面帶厚紗，不願示人？莫不是我們這些人，不配見得姑娘的絕世姿容不成？”
她明明就是一品夫人，在女人之中已經是了不得的存在，此時卻說自己不配見到精衛的臉，分明就是在暗自嘲諷精衛不懂禮數了，這麼一句平平淡淡像是婦人尋常埋怨的話，在此時這麼一說出來，像是一顆深水炸彈在水中爆炸般，聲響極大。
衆人順着葉氏的話，都看着蒙着面紗的精衛，心底都有了那麼一些小心思。
精衛的名號，他們或多好少都聽到過的，本以爲能夠親眼看一眼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子，能夠傳出那麼大的盛名，沒想到，他們只看見一雙靈動的眼，其餘的，全部被一層白紗遮住。
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葉氏看向精衛的眼神之中泛過一絲冷光，像是燃燒着的柴火忽然炸出一顆小火苗般，絲毫不引人注意。
打蛇打七寸，她對這個道理深以爲然，今天精衛遮上了臉，必定是吃了昨天的糕點，肯定就不敢將面紗摘下來的，她偏偏就要咬着這一點，讓她丟臉。葉氏對這一點很是自信。
於是她更加的挺直了腰背，仰首挺胸的看着精衛，悠閒的等着精衛怎麼回答。
杜素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這個葉氏，當真是得理不饒人。當真就這般信心百倍麼？當真以爲，這個世界上便沒有聰明人了麼？
心中對葉氏十分藐視，杜素兮面上的笑意確實更加燦爛。衝着葉氏笑的更加的如花似玉，她輕聲開口道。
“我家姑娘只是昨日感染風寒，怕傳染給夫人罷了，不曾想夫人卻以爲姑娘是這樣的想法，當真是冤枉姑娘了。”
精衛也柔柔的開口稱是。
“夫人，你當真是冤枉民女了，民女只是怕將風寒傳染給了夫人。”
她說話柔聲柔氣，十分嬌弱，那雙眸子卻沒有半點委屈，像是一把利劍一般的刺向葉氏。
葉氏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往日裏那些個女子，哪個見到自己莫不是低頭討好點頭哈腰的不敢說錯一句話？這眼前這個女人倒好，竟然敢跟她作對了？
好！當真是好！
葉氏有些憤怒。
精衛卻轉過頭看着杜素兮。聲音清清脆脆的。
“慕容公子，我們走吧，若是耽誤了百花節，皇上怪罪下來，連累了杜家小姐，精衛是擔當不起的。”
杜素兮讚賞的笑笑，心道這精衛，果然沒讓自己失望，果真是孺子可教。
與其與這些個不要臉的去爭論個是非好歹來，不如就順着他們的話給頂回去，將他們氣個半死，自己看熱鬧就好。
這衛青，真是一點就透，越來越適應後宮的生存環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