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領縣主去看看馬場的馬駒。」
蕭有望說著,做了個請的動作,領著蘇梁淺到了一處低矮的小房子。
雖然在馬場內,但這裡距離其他幾棟屋子,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和賽馬場一樣,這裡地勢平坦,四周圍是用石頭砌成的圍牆,在正中間和兩側的中間,各開了一個門,方便出入。
還沒走近,遠遠的就看到一大片山茶花,鮮亮的顏色各異,在風中搖曳,姿態婀娜,山茶花獨有的香氣,也借著風,飄散開來。
但再見過蕭家的山茶花園后,這個,著實讓人生不出驚艷感,不過陽光下,映著身後各種顏色堆砌的圍牆,空曠的視野下,也別有一番韻味。
時隔蕭家的慶功宴,已經半月有餘,不知道現在蕭家的山茶花長勢如何。
「我母親喜歡山茶花,山茶花花季也長,花香淡雅,可以遮掩住馬場的異味。」
「蕭大公子對蕭夫人,還真是孝順。」
這短短半日的接觸,蘇梁淺覺得蕭有望考慮周詳,可謂到了極致,有所欣賞,她淡淡的接了句,聽不出感情。
剛剛蘇梁淺就覺得這裡的山茶花不及蕭府的山茶花園,往裡走近一看,更覺得這裡比之蕭府的相差甚遠,不管是花的朵形,還是色澤香味,蕭府的山茶花,遠看漂亮,近看更讓人驚艷,甚至讓人覺得不遜色於牡丹。
按理,此處養馬,馬糞是極好的肥料,土地應該更加肥沃,而且,這裡的環境也優勝於蕭家,山茶花應該長得更好才是。
蘇梁淺這樣想著,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上次她和周詩語還有沈琦善去蕭家的山茶花園,被蕭夫人撞破,蕭夫人當時著急的神情,她現在細細想來,總覺得她有些慌亂心虛,還有那隻耳環。
她事後就將這些事情拋之腦後了,此時回想起來,總覺得這其中透著不尋常。
「上次蕭家設宴,我在後院覺得無聊,還和兩個朋友去了蕭府的山茶花園。」
蘇梁淺故意沒將話說完,扭頭看向蕭有望。
「哦?」
蕭有望狹長的眼角微挑,嘴角微綳著,神情有異,但也看不出異常。
蘇梁淺神色平靜,繼續道:「被趕來的蕭夫人撞見了,她心急火燎的將我們趕走了,說什麼都不肯讓我們多呆,難道那片山茶園,有什麼秘密不成?」
蕭有望盯著蘇梁淺,微挑的眼眸,眯成了一小段縫隙,那雙眼睛裡面的情緒,根本就無從窺探,他似也在打量蘇梁淺,蘇梁淺只是靜靜站著,嘴唇微抿,面上是恰到好處的好奇。
半晌,蕭有望仰頭,大笑出聲。
「縣主真會開玩笑!你要好奇的話,自己去蕭府一探究竟不就好了,縣主這般聰慧,有什麼能逃得過你的眼。」
「確是如此。」
蘇梁淺點頭,一點也不謙虛推脫,蕭有望又是大笑。
石頭堆砌的圍牆,和蘇梁淺人差不多高,蕭有望站在外面,能看到裡面,蘇梁淺卻不能,她得很用力的墊著腳尖,甚至跳起來。
說是養馬的,其實就是個小型馬場。
雖只有一牆之隔,但馬場裡面,沒有山茶花的過濾,馬兒身上的那股味道,要比外面濃郁許多,不過比蘇梁淺想象的,要乾淨許多。
此時,馬場里的馬兒有一部分正曬著太陽,還有負責的下人,給他們梳洗馬毛,或是在吃東西。
「整個馬場,共有一百多匹馬,其中有一半是有主的,有是在我馬場看中的,也有在外面看中意的,然後養在這裡的,這些名貴的品種,會有單獨的馬廄。」
蘇梁淺順著蕭有望手指的方向望去,前面一排,都是馬廄,對單匹馬來說,馬廄並不算小,中間砌牆隔開,下面鋪著的稻草,超乎許多人想象的乾淨。
「光負責照顧這些馬,清理衛生的下人,就有三百多人,其中只有一半是蕭家馬場的,另外一半,是各府的主子,安排前來照顧愛駒的,這部分人,他們的月銀,由他們主子負責。」
一百多匹馬,配三百多人,那就是兩個人照顧一匹馬,也難怪這般乾淨了。
蕭有望領著蘇梁淺,在馬廄周圍繞了一圈,同時向蘇梁淺介紹各種馬,他娓娓道來,如數家珍。
「這是盜驪,《山海經》有述:馬成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白犬而黑頭,見人則飛,其名曰天馬,也因此,他又名天馬。南燕名將徐瑾山騎的戰馬便是此馬,體格健壯,千里絕群,脾氣爆烈,極難馴服。這高大威武的名爪黃飛電,是我父親的坐騎,我父親每次立功凱旋,都會騎他在馬場繞幾圈,到時候還請縣主善待。」
蕭有望提起蕭鎮海,眼睛放光,很是崇敬。
蕭有望孝順母親,但蘇梁淺看他的樣子,感覺他很在意蕭鎮海。
「這是自然。蕭大公子放心,如果和蕭大人有恩怨,我會光明正大的解決,不會帶來馬場,毀了蕭公子多年的用心經營,那豈非斷了自己的生財之路?而且,將怒氣發泄在不相干什麼都不懂的馬上,是無能之人才會做的事。」而她不是。
上輩子,在戰場呆了多年,除了和將士打交道,平日里相處最多的就是馬。
她上輩子的戰馬,叫絕影,通體黑色,奔跑時,快如閃電,在和南燕的一次交戰中,為救她,右前腿被砍斷,最後成了箭靶。
她對馬的感情,比起蕭有望,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蘇梁淺看來,馬和狗一樣,都通人性,但比起人來說,更具靈性。
蕭有望怔了怔,看著蕭有望,笑出了聲。
「好一句無能之人才會做的事,縣主真是有趣之人!」
有趣?還真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評價她。
蕭有望說的都是和馬有關的話題,蘇梁淺對此還算感興趣,偶爾會接幾句話,雖然只有幾句,但蕭有望不至於冷場,蘇梁淺也顯得親和許多,不像剛下馬車時,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冷。
蘇梁淺的腳步,在一個關著的馬廄停下。
裡面,是一匹體型纖細的棗紅色馬匹,體型飽滿優美,四肢修長,皮薄毛細,頸部彎曲,襯的曲線玲瓏,又有種說不出的優雅,透過照射進去的陽光,毛皮發亮。
是一匹好馬,但在一眾的品種出眾的良駒中,並不搶眼,尤其,他已經不是最好的時候,看著有些上了年紀,趴在地上,眼睛渾濁,精神懨懨的。
「讓人把門打開。」
之前從蕭燕口中得知蘇梁淺張口就要蕭家的馬場,蕭有望覺得她完全是針對蕭家,此番接觸下來,他發現,蘇梁淺也是愛馬懂馬之人。
他看著蘇梁淺,見她盯著那匹棗紅色的馬,神色深凝有異,笑著介紹道:「縣主好眼力,這可算是我這個馬場之最了,名汗血寶馬,你看他皮膚很薄,奔跑時,血液在血管中流動都能被輕易看到,馬的肩部和頸部汗腺發達,出汗時往往先潮后濕,局部的顏色會變的更加鮮艷,給人『流血』的錯覺,汗血之名由此而來,可惜啊,這樣的盛景,我只見過一次。」
蕭有望惋惜的嘆了口氣,和蘇梁淺一起,望著趴在地上無精打採的棗紅色寶馬,彷彿是在追思。
「不過這匹馬不行,這是三皇子臨出征前,寄養在我這裡的,不容閃失。他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三皇子一走,就變的無精打采,脾氣也犟,任是誰也別想騎在他的馬背上,我是許久未曾見他流血汗了,他現在這個樣子,我都不知三皇子回來該如何交代。」
蕭有望說了半天,並沒有叫人來將鎖打開。
蘇梁淺往前走了幾步,在齊胸的馬廄門口站著,好一會,蕭有望也上前走了兩步,站在她身後,「你要實在想看,我讓人把門給你打開。」
「不用了。」
蘇梁淺動也不動,拒絕。
「這是三皇子十歲那年,我大舅舅送給他的生辰賀禮,他極是喜歡。」
「縣主認識三皇子?」
「他和我沈家的大哥,是極好的朋友,我們三,以前經常一塊玩兒,這馬,他應該也是認得我的。」
蘇梁淺說這話的時候,地上趴著,耷拉著眼睛的汗血寶馬突然昂起了腦袋,看向蘇梁淺,蘇梁淺映著他的眼眸明亮,生出了笑意。
蕭有望看著蘇梁淺的背影,她的口氣雲淡風輕,就好像是在說著一件極其尋常的事,他忽然有些明白,蘇傾楣對她的恨意,從何而來的。
明明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又完全不是同一個世界的。
若沈家不倒,哪來現在的蕭家。
若蕭家想起來,就必須先推到沈家。
蘇梁淺轉過身來,「我今日沒空,等下次閑暇,這馬場又成了我的,我再來看他。所以蕭公子不用擔心,到時候若是三皇子回來不能向他交差,這也算是感謝蕭家忍痛將經營的這麼好的馬場,送給我的饋謝。」
銀子倒是其次,這座馬場經營至今,必然為蕭家累積帶來了不少人脈。
季無羨還真是會要東西,也難怪,封她做縣主的聖旨下達了這麼久,皇上才徹底將這塊封地,要到了她手上,若不是這次針對她的計謀,可能剛好也有這一環,這馬場,就算皇上張口,蕭家都未必願意交出來,更不要說這附近的山林獵場和田莊了。
只是,蕭有望從見面到現在的表現,她還真看不出來,他有什麼意圖。
蕭有望嘖嘖了兩聲,「那真是可惜了,今日無緣瞧見縣主矯健的身姿了。」
這麼多的好馬,蘇梁淺也有些蠢蠢欲動,只是在蕭有望面前,她並沒有那個興緻。
「馬場看的差不多了,地契,賬簿,蕭大公子把該給我的東西給我吧。」
蕭有望似才想起來,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這就去取,縣主可要一起?」
「不用,我四下看看。」
蕭有望離開,蘇梁淺在馬廄周圍繞了一圈,技癢難耐,招來了其中一個看起來像管事的下人,「你告訴蕭公子,我四處轉轉,讓他在早上接我的地方等我。」
蘇梁淺隨後挑選了一匹通體雪白的寶馬,踩在馬鐙而上,一直如影子般尾隨的影桐見狀,忙也找了匹馬跟了上去,降香不會騎馬,只能在原地干看著,跟著蘇梁淺之前吩咐的那個管事,讓他帶自己去馬場的入口。
這個地方實在很大,要沒有認路的帶著,在裡面繞暈了都出不去。
管事找了個人,給降香領路。
降香看著已經騎出養馬場的蘇梁淺,快要在視線消失的蘇梁淺,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另外一件事,小姐什麼時候會騎馬了,還騎的這麼好。
蘇梁淺的方向感,超乎常人的好,完全沒走彎路,直接出了馬場。
馬是好馬,雖然上次追謝雲弈也騎了馬,並不是第一次,但蘇梁淺還是有種生疏感,屬於邊騎馬邊找感覺,但速度還是挺快的,影桐一開始還能保持最開始的距離不近不遠的跟著,但出了馬場后,被越甩越遠。
出了馬場后,蘇梁淺上了早上看到的坡,回頭見影桐還在馬場門口,勒住馬韁繩停下。
這個時辰,馬上就要用午飯了,底下裊裊生煙,飯菜的香味飄散開來。
底下一排的屋子,高低錯落有致,像是統一建好的,就在河邊上,被一片農田包圍著。
蘇梁淺眼見影桐追了上來,再次策馬下去,是個下坡,蘇梁淺的速度卻未減,如風一般沖了下去。
微冷的風吹在臉上,有如刀割一般,嬌嫩的肌膚有些微疼,但蘇梁淺覺得舒服自在極了。
一直到河邊,她才停了下來,縱馬而下。
前面的山坡,綠草已經冒出來了,但只有幾根,並不繁茂,看著還是有些光禿禿的,但靠近馬場一側的岸邊,綠芽兒都冒出來了,有股春天的氣息。
馬兒也撒了歡,蘇梁淺下了馬,它自己衝到水裡面,自顧玩了會水,上岸吃草。
影桐也下了馬,跟在蘇梁淺的身後。
還沒到春忙的時節,再加上馬上就到用飯的點了,田地里,並沒有什麼人,倒是小溪邊,有幾個婦人在洗東西,還有孩子在玩水。
天氣尚未轉暖,他們就穿著薄薄的兩件衣裳,站在水裡面,也不覺得冷。
權貴人家的孩子養的嬌貴,根本就不讓小孩玩水,怕涼著了,相互都少了樂趣。
那伙在溪邊忙著的婦人小孩也發現了蘇梁淺,都看過來,蘇梁淺沖她們笑笑,陽光下,那張巴掌大的小臉,清秀的不像話,水裡那幾個小孩上了岸,走向蘇梁淺,滿是興趣的看向蘇梁淺身後吃草的白馬,看著蘇梁淺的眼神也新奇的很。
雖然此處距離馬場很近,到了踏春和秋獵的季節,每日都挺熱鬧,但若是趕上人多,未免衝撞了貴人,這些佃農是不容許出來的,他們多是遠遠的看馬,知道馬長的什麼樣,但像這樣近距離的觀賞的機會是極少的。
而且,前來的都是男人,像蘇梁淺這樣年輕清秀的女子,更是少之又少。
蘇梁淺由著他們打量,很快,洗東西的幾個婦人也甩了甩水,走上前來,也跟著打量蘇梁淺,好奇的很。
站在蘇梁淺身後的影桐道:「這位是樂安縣主,這片馬場農場的新主人,也是你們的新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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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都吃了一驚,慌忙垂下了腦袋,不敢再像之前那樣肆無忌憚的打量審視,跪在地上,向蘇梁淺請安。
這般年紀輕輕的縣主,必定是非富即貴,不是她們這些見民能得罪的起的,尤其蘇梁淺身後抱劍面無表情的影桐,更具威懾力。
但她們心裡又忍不住生出輕視,這般年輕,看著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有那個打理的能力嗎?
「起來忙你們的,我隨便看看。」
蘇梁淺察覺出他們的輕視之態,面上並不露聲色。
雖然蕭有望的態度十分配合良好,但蘇梁淺心裡清楚,這並不意味著她可以真正的掌控這片土地,但她信心十足。
她能幫著夜傅銘打下江山,還不能替自己管好這片土地不成。
幾個婦人起身,臨走時,要將幾個孩子也拽走,但孩子們喜歡馬,心裡也想和蘇梁淺呆一塊,說什麼都不願離開。
「讓他們在這裡了,等你們忙完了再帶回去。」
那幾個婦人遲疑了下,但見蘇梁淺一臉和善,道了聲是。
她們心裡也盼著自己的孩子能得蘇梁淺的青睞,那就是造化,天大的福氣。
「喜歡就上去和它一塊玩吧。」
蘇梁淺見幾個孩子,不管男女,眼底雀躍卻又不敢上前,開口道。
蘇梁淺今日騎的這匹馬,名照夜玉獅子,這這匹,更是極品。通體上下,一色雪白,沒有半根雜毛,顏值極高,是以小姑娘也很喜歡。
鄉間的孩子單純簡單,倒是沒那麼多心眼,見蘇梁淺同意,笑著上去,小心翼翼的,最後終於如願摸上了馬臉馬身,影桐提醒道:「不要摸馬屁股。」
蘇梁淺就在一旁看他們玩耍。
這裡,雖沒有京城的繁華富庶,但視野開闊,也似乎更有人情味。
「秋靈應該會喜歡這裡。」
蘇梁淺嗯了聲,她也喜歡,喜歡這樣的寧靜,喜歡這裡可以遠離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簡單,讓人心情舒暢。
有婦人洗好了東西回來了,經過蘇梁淺的時候,蘇梁淺將她叫到了跟前。
「你們這裡種什麼?」
「大米,粟米,粟米種的多些,還有馬匹食用的苜蓿。」婦人低眉順眼,態度畢恭畢敬。
「收成如何?」
「琳兒,我的琳兒,你回來了!」
婦人尚未回答,蘇梁淺只聞身後傳來狂喜的叫喚,越來越近。
影桐扭頭,看著身後一臉驚喜朝蘇梁淺疾馳而去的婦人,將她截住。
「琳兒,我是母親啊,你不認識母親了嗎?」
蘇梁淺轉過身,是一個身著布衣的婦人,約莫三十歲,頭髮凌亂,神色憔悴,眼睛一圈都是烏青的,就連身上穿的布衣,也臟髒的,那雙眼睛也恍恍惚惚,不怎麼清醒的樣子,狼狽極了。
「琳兒!」
蘇梁淺都已經轉過身來了,她都看到蘇梁淺的臉了,驚喜激動未變,盛滿了歡喜憐愛,就好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兒。
一旁的婦人忙上前道:「良嫂子,這不是靈兒,這是樂安縣主,是我們的新主子。」
那個被她叫良嫂子的有些失神,喃喃道:「不是琳兒?那我的琳兒去哪兒了?我的琳兒去哪裡了?」
她喃喃念叨了幾遍,盯著蘇梁淺,迷惘絕望的眼眸,迸出熾熱的光亮,「她就是琳兒,她就是我的琳兒!」
她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要上前抱蘇梁淺,但不管她怎麼用力,都被影桐死死的制住。
另外那些洗東西的婦人扔下手上的活計,跑上前來,也跟著解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但意思相同,那就是蘇梁淺是樂安縣主,身份尊貴,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兒。
「那我的琳兒到底去哪裡了?」
良嫂子大叫了聲,痛哭出聲,暈倒了過去。
最開始的婦人看著蘇梁淺沒有表情的臉,心裡有些發憷,咯噔跪在了地上,「縣主就饒了良嫂子吧,她也是個可憐人。」
「是啊……」
其餘的人附和求情,七嘴八舌的將情況說了遍。
原來,這叫良嫂子的婦人,也是這個田莊上的人,她口中的琳兒,是她的女兒。
琳兒五歲那年,她的父親,也就是良嫂子的夫人,一位前來這裡的貴公子,他的馬兒突然失控,琳兒的父親被踢了一腳,受了傷,躺在床上沒幾個月就過世了。
佃農命見,此事自然不了了之,作為補償,蕭家沒將她們母女趕出農莊。
良嫂子的夫君,父母早逝,無父無母,是個孤兒,他走了之後,這些年,良嫂子一直和女兒相依為命,但前些天,她的女兒突然不見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良嫂子不堪打擊,整日里精神恍惚,變的有些瘋瘋癲癲的。
「我的她的女兒很像?」
影桐的身形,和她的很像,年紀也差不多,但她卻只將她認錯,而且在看到她的臉后,還有這種錯覺。
幾個婦人面露遲疑,片刻后,其中一個人道:「小姐的身形和琳兒的很像,年齡也差不多,長的也有幾分相似,尤其是眼睛鼻子。」
明眼人,會覺得眉眼間有幾分相似,但很快就會察覺,兩個人一點都不像,尤其是氣質,完完全全的兩個人,良嫂子會認錯,那完全是思女心切。
「什麼時候不見的?」
「有五六日了吧。琳兒知道母親不易,一直都很乖,也心疼母親,肯定是出什麼事了,要不然不會這麼久都不回來的。」
影桐看著似在思量著什麼的蘇梁淺,皺起了眉頭。
「你將她帶回去吧。」
蘇梁淺吩咐了聲,那些人見蘇梁淺沒有懲罰良嫂子,鬆了口氣,將人帶著離開了。
「小姐,要不要找人查查?」
一個和小姐長得相像的姑娘消失了,影桐不敢掉以輕心,神色都變的凝重起來。
蘇梁淺嗯了聲,想到上輩子自己的孩兒,心尖泛疼。
「讓季無羨去查,看看姑娘在哪裡。」
「好。」
蘇梁淺看著被幾個婦人攙著良嫂子回去的背影,遠處,炊煙裊娜,已經被風吹散,到了可以用午飯的時辰了。
「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
蘇梁淺縱身上馬,動作自然利落,美的讓人驚呼。
就這樣的小山坡,照夜玉獅子如履平地,完全不費勁。
蘇梁淺剛上了坡,遠遠的,就瞧見在門口站著的幾個人,隔著一段距離,看不清臉,但從幾個人的身影,她已經辨別出了他們的身份。
除了蕭有望,還有夜傅銘和五皇子。
蘇梁淺眉心微擰,心底有戾氣湧出,她一點也不想看到夜傅銘。
蕭有望幾個人聽到馬聲,從大門口走了出來,然後,就在頗頂上看到了蘇梁淺的身影,正騎著馬,朝他們的方向,疾馳而來。
她一身白衣,身姿筆直,身下騎著的馬,那彷彿能將黑夜都照亮的雪白毛髮,在陽光下,幾近發亮。
蘇梁淺手勒韁繩,策馬奔騰,鬢角垂落的黑髮飛揚,白衣翩躚,就好像是一副畫兒,畫中騎著馬兒的美人,忽然動了。
她越來越近,黑髮紅唇,鮮衣怒馬,彷彿身後是千軍萬馬緊隨,而她是號令三軍的王,威儀逼人,讓人只能看到她的存在。
沉寂的鮮血沸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根本就無從移開。
蕭有望眼睛亮了亮,夜傅銘沉靜的眼眸深了深,五皇子更是一臉被驚艷的神情。
蘇梁淺在距離他們只有數丈的位置,勒緊韁繩,放慢速度,就在所有人等著馬兒停下,她下馬的時候,她直接從還在移動的馬身上,縱身而下,只見素白的裙擺飛揚,她已經穩穩的落於地面。
動作一氣呵成,宛若行雲流水般,比任何高難度的舞蹈,都還要讓人驚艷。
蕭有望笑意深濃,率先鼓掌,五皇子傻樂,跟著用力拍手,擦了擦嘴角,在那咽口水,夜傅銘的目光落在蘇梁淺身上。
她的臉上,還帶著先前在馬上的淺笑,眼眸明亮,皎皎如月。
尾隨的影桐,看著眼睛發亮的幾個男人。
在公子沒回來之前,還是讓小姐盡量少騎馬,不然情敵多的,會難以招架應付。
「縣主今日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五皇子直接將蕭有望擠開,走到蘇梁淺面前,「你騎馬怎麼這麼好看?還是太子皇兄有福啊,若能天天看你騎馬,豈不賞心悅目?我家那母老虎也會騎馬,還會各種馬上動作,但就是沒你好看,有沒有什麼秘訣?你偷偷告訴我。」
五皇子說著,偷偷將耳朵湊了過去,想讓蘇梁淺將這個秘密告訴他。
蘇梁淺好笑,馬上的動作好看是好看,實則是花里花俏,騎馬和領兵打仗一樣,氣勢才是最為重要的。
而且,天天騎馬給太子看,他倒是想的美,她可沒那麼多閑空功夫去愉悅他。
「容我下次見五皇子妃,再和她交流。」
一番下來,蘇梁淺呼吸也是平穩的,彷彿剛剛不是策馬,而是在平地慢慢行走。
五皇子聞言,想了想,點頭。
「這也行,不過她很笨的,學東西不怎麼快,脾氣也不怎麼好,你得耐心點,不能說她,也不能有脾氣。」
蘇梁淺失笑,這是損五皇子妃呢,還是讓她忍著脾氣呢。
夜傅銘和蕭有望一同上前。
降香也跑了過來,站在蘇梁淺身後。
「五皇子,七皇子。」
蘇梁淺後退了兩小步,向兩人問安。
夜傅銘看著微微曲身的蘇梁淺,心頭略感詫異,她從頭到尾,只在他身上瞟了眼,淡淡的一眼,只有短短一瞬,那眼神,帶著能讓將陽光染上寒意的微冷,夜傅銘忍不住想到上次在蕭家,心中有股強烈的直覺,面前這個未來的太子妃,對她有很深的敵意。
而這種忽略,更是以往他和五皇子蕭有望站在一起不會有的。
不要說五皇子,就是和四皇子在一起,他依舊可以吸引並且穩住,屬於他的目光。
對五皇子和他,她分明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態度。
「五皇子和七皇子都是我請來的,為馬場各種事務交接做個見證,七皇子心細如髮,若是有紕漏,也能指證出來,我父親也能儘早向皇上復命。」
蘇梁淺點點頭,蕭有望繼續道:「我已經命人備好了酒菜,我們邊吃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