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挖坑,她要他萬劫不復

發佈時間: 2022-09-05 15:5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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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每個人五兩銀子,那就是包括小孩的,如果不給的話,那不是被人詬病嗎?被人認為太子和皇家小氣,大頭都出了,沒道理在意這些蠅頭小利的。」

 現在情況對換,太子承諾,皇室國庫出銀子,他和蘇梁淺得好處,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季家為夜家做了這麼多年的冤大頭,現在好不容易得到這樣的機會,季無羨恨不得將國庫都榨乾了。

 季無羨樂滋滋的,站著的他面對著王承輝,眉梢眼角都是靜等著看熱鬧的肆意快活,但他越看王承輝,就越覺得不對勁,他的樣子看起來怎麼一點都不擔心,還有些幸災樂禍的呢?

 王承輝是太子的表弟,王家作為太子的外家,他們的利益息息相關,他現在不應該為太子捏著了汗的嗎?怎麼一副樂見其成的樣子?

 這不是王承輝該有的反應。

 季無羨臉上的笑漸漸斂去,看著王承輝的眼神變的戒備起來。

 「王承輝,你是不是心裡在打什麼壞主意呢?說,你憋了什麼損招了呢?我可警告你,蘇妹妹面前,你少玩那些陰謀手段,這筆銀子,反正我們死都不會出的,反正王家也不缺銀子,就你們來的,畢竟,這可是為了太子殿下的名聲,十萬兩,一點也不虧!」

 王承輝仰著頭,看著季無羨那如臨大敵的樣,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你現在這樣,就和公爺一模一樣,一毛不拔!」

 季無羨一隻手撐在腰上,「呵呵噠,一毛不拔?這些年我們出的少了?我父親那是該花的花,不該花的,這些年也沒少便宜外人,我們季家富裕,那是我們賺的,憑什麼一次次的全給別人擦屁股,真當我們是傻的不成!」

 「好了!」

 蘇梁淺眼見兩人越吵越凶,話題偏的也越來越遠,且有動手的架勢,出聲制止,她看著季無羨,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

 季無羨沒吵夠呢,有些不大樂意,看著蘇梁淺道:「蘇妹妹,我可和你說,這人花花腸子多著呢,你可得防著點他,別被賣了還幫著數銀子呢。」

 季無羨口中的有人,指的自然是王承輝。

 王承輝倒是不生氣,手指著季無羨,嘖嘖了兩聲,「蘇妹妹,你看,你那麼聰明,他卻把你當傻子!」

 季無羨屁股剛坐到凳子,聞言一拍桌子又站了起來,將王承輝指著自己的手打掉,「你指誰呢?指誰呢?王承輝,你少挑撥離間!」

 季無羨那暴脾氣,聲音大的很,實在聒噪,謝雲弈見蘇梁淺微擰著眉,冷著臉看向季無羨,「讓你坐下好好說話沒聽到嗎?」

 謝雲弈聲音不大,聲線微涼,季無羨僵了下,惡狠狠的瞪了王承輝一眼,嘟囔著道:「王承輝,你給我等著。」

 話落,老實坐下。

 「太子那邊現在什麼情況?」

 蘇梁淺問這句話的時候,門外響起了說話聲,是給王承輝送粥的。

 「進!」

 王承輝大爺似的應了句,很快有個身著士兵服的,將粥送了進來,還有兩碟鹹菜,他倒是乖覺,放下東西就走。

 蘇梁淺看了謝雲弈一眼,兩人倒是有默契,謝雲弈一下明白了蘇梁淺的意思,遣了疾風出去守著。

 王承輝餓的,心都發慌了,拿起筷子就開動,蘇梁淺耐心倒是好的好,半個催促的字都沒有,季無羨看王承輝,卻是不順眼的很。

 他越是不順眼,王承輝就越是高興嘚瑟,臉上那笑,氣的季無羨幾次想動手打人。

 王承輝稍稍填了肚子就放下了筷子,一大碗粥,就吃了一半沒到,季無羨自是少不得要說他浪費的。

 「對對對,我浪費,我可恥,你不浪費,你光榮,來,剩下的都吃了吧!」

 王承輝說著,將自己吃剩下的清粥和鹹菜送到了季無羨的面前。

 季無羨看著面前吃剩下的粥,氣的面色鐵青,拳頭咯咯作響。

 要說逞嘴皮子功夫,王承輝季無羨半斤八兩,全看當時的情況偏向哪一邊,王承輝輸就輸在,每次都被無情的武裝鎮壓。

 現在季無羨暫時不能對他勇武,他自然就略勝了一籌。

 「要打架等會再打,先談正事,太子現在那邊什麼情況?」

 蘇梁淺繼續之前的話題問王承輝,王承輝也沒再和季無羨杠下去,擦了擦嘴,看著蘇梁淺回道:「我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也不清楚他目前什麼狀況,不過七皇子還有他隨身的大臣,肯定會和他分析的,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現在肯定備受懊悔情緒的煎熬,還有回去后,如何面對皇上的恐懼。」

 蘇梁淺點了點頭,輕笑著道:「肯定會有人給他提議,讓他將銀子的事甩給我們。」

 季無羨巴巴的看著蘇梁淺,「蘇妹妹,你可要想辦法。」

 蘇梁淺看著緊張的季無羨,臉上的笑意分毫不減,面色依舊從容,「需要想什麼辦法嗎?這事本來就和我們無關,太子來了,拒了便是,皇上總不能讓我們拿這筆銀子吧,他要真開得了那個口,那我們就給。」

 太子混賬不要臉,慶帝卻是要的,不要說國庫能拿得出這筆銀子,真的拿不出來的,他也不會開這個口,誰不知道,因為北齊這一系列的災害,她將母親的嫁妝都拿出來了。

 今後,除非是她主動給,不然問她要的,說出去都沒臉,而且堂堂一國之君,問一個小姑娘拿銀子,好意思?

 「你剛剛說,太子允諾這筆銀子的時候,七皇子和蘇克明都在場。」

 王承輝點頭,一下明白了蘇梁淺的意思,笑的壞壞的。

 「太子是什麼人,七皇子和他這麼多年會不知道嗎?這事太子自然是有責任的,但七皇子同樣難辭其咎。」

 就太子犯下的這一系列事情,再加上夜傅銘後面的設計,一旦回京,太子離倒台就不遠了,故意設計太子的夜傅銘,自然也不能倖免。

 這輩子,她要他還沒接觸到權利,就失之交臂,且不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她要他萬劫不復。

 對夜傅銘的實力,蘇梁淺還是很了解的,上輩子,要不是她和沈大哥,還有太子一黨原先勢力的支持,就他之前培植的那些暗中勢力,根本就不可能成大事。

 這輩子,所有的這些,他都不會再有,且不管是她還是沈大哥,亦或是皇后一黨的勢力,所有這些助他登位的勢力,全部變成了絆腳石,還有他隱藏的野心,也會路人皆知,皇上定會防備,她倒要看看,他還怎麼讓自己如願。

 那樣一個利欲熏心的人,謀劃了那麼久,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應當會很痛苦,甚至是崩潰吧。

 還有蘇克明,這兩個人要是出事,他必然也會大受打擊,甚至一蹶不振。

 蘇梁淺想到這些,心情真是痛快極了。

 王承輝和季無羨看著她臉上的笑,心底里毛毛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幸好,幸好倒霉的不是他們,反觀謝雲弈,依舊是那副溫柔寵溺的樣子,看的王承輝自嘆不如。

 果然,蘇梁淺選擇他,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兩個不正常的大變態。

 「我這裡還有一個主意。」

 蘇梁淺抿著嘴唇,眼底泛著的是奇異的亮光。

 「以其人還治其人之身,既然他能勸著太子把這個包袱給我們,我們為什麼不能還回去呢?」

 季無羨一聽蘇梁淺又要設計人了,對象還是意圖對他們不利的人,頓時來了興趣,催促道:「別賣關子了,快說!」

 蘇梁淺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他們。

 她心情甚好,說話時臉上始終帶著笑意,只是那笑,配合著設計人的陰謀,著實讓聽的幾個人都有些滲的慌,季無羨沒忍住,好幾次搓自己的手臂。

 聽完計劃的王承輝抬頭看向蘇梁淺,一副驚呆了的表情,同時為夜傅銘默哀,「我說蘇梁淺,你和七皇子是什麼仇什麼怨啊!」

 季無羨這會倒是和王承輝統一戰線,極是贊同的點了點頭。

 「就是看他不順眼啊,不行啊。」

 王承輝和季無羨兩人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

 雖然他們看夜傅銘挺不順眼的,但到底沒什麼太大的仇怨,這夜傅銘實在太倒霉了,竟然被蘇梁淺盯上了,他們可不想得罪蘇梁淺,被她看不順眼了。

 王承輝看著蘇梁淺巴掌大的臉,小小的腦袋,「你這小腦袋到底怎麼長得?」

 要說蘇梁淺早就知道這所有的一切深思熟慮后想出的這損招,他是能接受的,但是明明,她剛剛才知道這事,比他還晚。

 他知道的第一時間就覺得蘇梁淺肯定會感興趣,想湊熱鬧,蘇梁淺卻彎彎繞繞的,想出那麼多陰謀陽謀來。

 同樣都是吃大米喝水長大的,怎麼差距就那麼大呢?

 果然,人比人,氣死人。

 王承輝在驚嘆的同時,對自己的祖母也越發的敬佩起來,她看人的眼光,還真是毒辣的准。

 「不過他一個皇子,又沒什麼權勢,家裡還養了那麼多和尚,平時也沒少做善事,他能有那麼多銀子嗎?」

 皇子,皇上的兒子,這身份聽著風光尊貴,實際內里卻有可能是個窮光蛋,反正沒哪個皇子,是能比得上王承輝季無羨這樣瀟洒的,要不五皇子怎麼一直都想和季無羨和王承輝對調身份呢,經常的就和掉錢眼裡似的。

 五皇子這還算好的,他母妃受寵,經常會有皇上的賞賜,四皇子在前朝也爭氣,巴結的人多,而且四皇子雖然沒參與各種賺銀子的經營,手底下卻是有人專門負責這事的,當然,因為要籠絡大臣,各種開支也大,五皇子的日子,是有些緊巴巴的。

 再說太子,那是王家撐著,各種必要的開支,王家願意幫襯,不過他個人是沒什麼銀錢的,所以每次碰上要出銀子的事,他都在那裝死。

 在王承輝看來,這樣大一筆銀子,夜傅銘是拿不出來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萬一他要有了呢?」

 蘇梁淺話雖如此說,心裡卻是明白,這筆銀子,他是有的。

 「就算是有,他能拿出來嗎?」

 「所以我說試試啊,這事暫時不著急,你等會從我這裡回去后,不要馬上提,不然七皇子會覺得這事和我有關。太子肯定會來找我的,他在我這裡碰壁后,回去定然還會再想辦法,他估計會讓你幫忙,你就和季無羨剛剛那樣,然後將責任推給七皇子,說他沒督促好太子,才讓他犯下這樣的錯,質問他是不是故意的?」

 夜傅銘是見識過她的厲害的,對她也頗為忌憚,一旦對她產生懷疑,必然會慎重許多。

 敵人的慎重,對她而言,是極其不利的。

 蘇梁淺越說,王承輝和季無羨的眼睛瞪的就越大,最後嘴巴都張開了。

 「蘇妹妹,你這是接下來的劇情發展都預測到了啊?」

 王承輝下巴抵在桌上,嘆息著附和道:「還有我的台詞,不過這能有用嗎?」

 他忽然想到什麼,「還有一種可能,七皇子承認自己的疏忽,但他只願意出一部分銀子,彌補自己的責任,那怎麼搞?」

 「這筆銀子,只要你不出,太子情願被皇上罵也不拿銀子出來,他就只能全出,超過承受範圍的承擔責任,那就是心虛!」

 季無羨和王承輝或許會有這樣那樣的疑惑擔憂,蘇梁淺卻沒有。

 夜傅銘對皇后孝順,和太子走的近,可不是尊敬嫡母,而是他一直存了將太子拉下來,然後順理成章接收他勢力的想法,這些年,他和太子一黨的人也沒少接觸,且建立了良好的關係。

 但是,如果太子被廢,和他有關,哪怕是讓人覺得他是故意讓太子出錯,那他多年來的經營,都會打水漂,他的宏圖大計,也將無法施展,比起這些來說,區區十萬兩銀子又算得了什麼。

 太子一黨的勢力,素來是以王家馬首是瞻的,王承輝作為王家這一輩唯一的嫡子,他就是再不成器,夜傅銘也不會在這時候得罪,還是因為銀子。

 而且,有王承輝這個無情無義的對比在前,他想盡辦法籌措銀子,定然更得他們的滿意信任,還有太子一黨的臣子,也會覺得他更堪大任。

 這對夜傅銘來說,是不賠本的買賣,但也並非百利而無一害,有些事情,那丁點的一害,因著一些事的連鎖反應,是能夠將所有的好處覆滅,甚至讓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的。

 蘇梁淺抿著嘴唇,身姿筆直,眼底冰冷的流芒透著凜冽的寒氣,甚至包裹著嗜血的殺意。

 這個樣子的蘇梁淺,更加不像閨中的少女,倒像是戰場上殺伐果決的將帥。

 運籌帷幄,成竹在胸。

 王承輝和季無羨看著這樣的蘇梁淺,內心的那些不確定,不知不覺間被消弭,彷彿所有的一切,都會像蘇梁淺預測的那樣發展。

 「只是出十萬兩銀子,你想要的,不僅僅是這個吧?」

 王承輝坐直了身子,臉上沒了散漫甚至輕浮的笑,這樣正經的他,就和變了個人似的,儼然就是一柄出鞘的劍,將季無羨看的都有些發愣。

 他知道,王承輝尋花問柳,但和好色的太子本質不同,卻沒見他如此正經的一面,那端坐著身子的樣,完全符合世家大族培養的繼承人形象。

 王承輝雖是在問,但那口氣卻是肯定的。

 蘇梁淺是個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再聯繫她之前讓他盯著七皇子和太子的那事,王承輝一早就有種很強烈的預感,她在挖坑,挖一個大坑,一個能將太子和七皇子同時都埋了的大坑。

 蘇梁淺沒有否認,她好看的手指在桌上輕敲了幾下,帳篷里安靜的很,一點聲音都沒有,那輕輕的敲擊聲,就好像棒槌打鑼似的,敲的人心裡發顫。

 良久,她勾著嘴角,臉上揚著淺笑看向王承輝,「王承輝,遇上對手了吧?有人比你還能裝?裝多辛苦,好端端的,誰不想做自己?你說他這是為了什麼?我只是覺得他太辛苦,想讓大家都知道他的真實面目罷了,不然,那真的是被賣了還幫著數銀子呢。」

 蘇梁淺模樣天真,彷彿自己在做的是什麼好事,但說出的話,卻冰冷殘忍至極,「他礙到我的道了,也礙著你的道了,這種絆腳石,移除不是很正常嗎?世子是聰明人,怎麼做,還需要我教嗎?」

 王承輝看著面上帶著微笑的蘇梁淺,總覺得她這笑,讓人毛毛的,邪性的很。

 妖女!

 他腦海里浮現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不自覺的看向謝雲弈,他還是和之前那樣靜靜坐著,俊彥的臉,清俊溫潤,一身貴氣,看著蘇梁淺的眼神也沒變,還是飽含愛意,一副不管她做什麼都是對的樣子。

 果然是天生一對,他心服口服。

 王承輝收回目光,對著蘇梁淺,再次露出了和以往一樣輕佻的笑,「蘇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蘇大人聰慧絕頂,還望將來多多提攜,而不是卸磨殺驢。」

 說到最後四個字時,王承輝的聲線,不自覺的就沉了幾分。

 「我蘇梁淺平生最恨的就是忘恩負義,卸磨殺驢,這種事,絕對不可能在我身上發生。」

 蘇梁淺直視著王承輝的眼眸,一字一句,如誓言般認真。

 季無羨看著兩人別人摻雜不進去的互動,有種自己地位受到了威脅的危機感。

 幾個人還聊著事的時候,疾風猛地掀開了帘子,走了進來,很快,外面傳來了清河縣令求見的聲音。

 「大人,地動了,真的地動了,您真的是料事如神!」

 清河縣令走了進來,身上的衣裳皺巴巴的,還有泥垢,臉色也憔悴的很,比起蘇梁淺第一次剛見到他的時候,瘦的很明顯,不過眼睛卻晶亮晶亮的,臉色也是,精神極好,看不出疲倦。

 他和王承輝一樣,地動后就想過來找蘇梁淺了,但地動后,事情太多,他分身乏術,一直忙到現在,但就算過了這麼久,清河縣令在看到蘇梁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情緒依舊是激動的,這種激動,讓他洪亮的聲音發顫,眼睛也是紅的,晶瑩的紅,還有熬了這麼多個晚上因太過疲倦而產生的紅。

 季無羨側過身,因為蘇梁淺和王承輝將他排除在外的互動,他已經沒了最初得知太子出血給他做嫁衣時的那種美好心情,臉是板著的,看著清河縣令道:「我們又不是死人,能不知道地動了嗎?」

 清河縣令根本就沒領會到季無羨話語的不滿情緒,一個大男人,那樣站著,紅紅的眼睛,眼淚就來就來,季無羨更鬱悶了,「你這是幹什麼?」

 清河縣令眼淚流的更凶了,突然間,哇的哭出了聲。

 季無羨哪想到這樣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說哭就哭,他以為是自己的緣故,尷尬了,站了起來,「我不過就是說了一句,又沒罵你,你哭個什麼勁!」

 清河縣令兩邊的肩膀抖的厲害,邊哭邊看著蘇梁淺的方向,隨後推開上前的季無羨,走到了她的面前跪下就磕頭,「大人,謝謝您救了我一家老小,要不是您,我們許家的根苗就要斷在我這一代了啊,您是我們的大恩人啊,我給您磕頭,我一定要給您磕頭!」

 季無羨瞬間反應過來,感情根本就不關他的事,是清河縣令自己太激動了。

 蘇梁淺讓清河縣令起來,清河縣令說什麼都不起,抬頭看著蘇梁淺繼續道:「不僅僅是我一家老小的恩人,還是清河縣的,大人,您救了清河縣數萬人啊,您就是活菩薩轉世,這是我代替他們給磕的!」

 說完,繼續磕頭。

 蘇梁淺見叫不住,就由著他磕了。

 清河縣令足足磕了十個響頭,每個都很結實,等磕完的時候,他額頭抵在地上的那一塊,都青紫了,他起身的時候,暈乎乎的,本來是跪著的,往後一倒,直接坐下了。

 清河縣令腦袋都是暈暈乎乎的呢,繼續道:「大人,我為官數十年,第一次被百姓圍著感謝,他們都贊我是好官,我竟然是好官啊!」

 清河縣令的眼淚沒停,說起這事,他不自覺的就想到昨晚地動后,他的百姓,他的子民,拖家帶口的,跪著向他道謝。

 他是個貪官,雖然不像胡偉那樣過分,但也沒做過什麼實事,那些百姓對他也不那麼的待見,但是今天,那麼多的人,卻說他是好官,感謝他救了他們的命,清河縣令說不出那種心情,直覺得自己的胸腔都被漲的滿滿的,從來就沒那麼滿過,原來被自己管轄的百姓認同感謝,是這樣美好的心情,比過去收銀子的那種心情充實多了。

 清河縣令說著話時,內心是愧疚的,事實也是如此,他覺得自己是受之有愧的,但那個時候,他也下定決心,如果今後還能當官,他一定要做個好官。

 「大人,我哪算得上什麼好官啊?」

 清河縣令也是幾天沒休息好,腦子裡面就是團漿糊,再加上情緒激動,差點就要將過去自己貪污受賄的事和盤托出,話都到嘴邊了,他及時給剎住了,隨後還是哭,也不知道是因為情緒激動,還是因為自己過往做的那些事後悔。

 蘇梁淺還像自己那樣坐著,看著清河縣令,一直到他的哭聲漸漸平息了下去才道:「我說過了,過去的事,我既往不咎,既然你自己也意識到了錯誤,今後就努力做個好官。」

 好一會,清河縣令才停止了眼淚,看著蘇梁淺,信誓旦旦,保證自己今後一定好好做人,好好為官。

 清河縣令在懊悔的同時,內心又是驕傲的,這次救了這麼多人的壯舉,他也參與其中,這是多大的功德,一萬多條人命啊,朝廷若是論功欣賞——

 清河縣令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他已經是罪人了,應該將功贖罪才是,還想著什麼升官發財。

 蘇梁淺看他的樣子,內心是相信的。

 如果可以選擇,這世間絕大多數人,大略都是想做個好人而不是惡人,只是很多時候,好人難為,反而是做壞人,日子更逍遙,但如果做好事是能有回報的,誰又還會去為惡呢?

 或許,清河縣令將來還是會因為抵住不住佑惑或者其他原因還像從前那樣,但是太過分的事,他定然是不會做的,與其再找一個自己什麼都不確定的人,不如就給他個機會,至少,地動後續相關的事情,他應當是會盡心的。

 「大人,是這樣的,太子允諾,每人給五兩銀子,我剛過來的時候,不少百姓都詢問起這事,這是每個人都有的嗎?」

 五兩銀子,對尋常百姓來說,那可是一筆巨款,現在家園被毀,這筆銀子就更加珍貴迫切,剛清河縣令過來的時候,有不少已經聽說的百姓詢問他此事,要不然他都不知道這事。

 事情具體的情況,清河縣令並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自己等會回去,肯定會有更多的百姓向他問這事,他總得給個答覆。

 蘇梁淺眼睛微微睜大,聲音以意外而變的有些尖銳:「竟有此事?」

 清河縣令沒想到蘇梁淺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事,看向王承輝,王承輝瞄了蘇梁淺一眼,配合著演戲,「是這樣的,百姓家園被毀,太子體恤他們疾苦,答應給每個百姓五兩銀子的補助,不過地動一事,蘇大人一直都是最大的負責人,這銀子的事,自然也是要你解決的,還有小公爺。」

 季無羨看著盯著蘇梁淺的王承輝,一副要賴上他的架勢,簡直想拍手叫絕。

 我去,這一個個演技怎麼都這麼好,這是一點都不浪費啊。

 季無羨在片刻的怔愣后,就和最初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那樣,氣憤道:「這是太子自己承諾的,堂堂太子,自己說的話做的事情,還要別人承擔責任不成?而且,這關我和蘇妹妹什麼事?我們做的還少嗎?蘇妹妹將他母親的嫁妝都拿出來了,水患沒發生前,季家就拿了近百萬兩銀子出來,這次百姓的補助,也是我和蘇妹妹墊的,還讓我們出銀子?能為百姓做的,我們都會做的,但現在,我們已經山窮水盡了,不是銀子不銀子的事,這是在喝我們的血!」

 季無羨聽著自己義憤填膺的斥責,心裡同時暗暗給自己豎起了大拇指。

 他的演技,也是杠杠的啊。

 「太子既然允諾了百姓,那當然是要給的,而且同是百姓,都受災了,總不能厚此薄彼,我們沒銀子,王家有啊,王家是太子的外家,這筆銀子你家來拿!」

 季無羨將鍋甩開了王承輝,王承輝當然也不樂意,雙方大吵了起來,清河縣令都是懵的,他又知道兩人急眼了就會動手,心裡怕怕的。

 「好了!」

 蘇梁淺大聲呵止,「這事問過太子再說,太子既然允諾了,肯定就會有辦法的。」

 清河縣令擦了擦淚,抬手拭去額頭被嚇出的冷汗,心咯噔一下,直接呵呵噠,問太子?那些百姓有些不知道太子的德行,他還不知道嗎?要不是蘇梁淺壓著,他估計都灰溜溜的逃回京城了,地動的前一天,要不是蘇梁淺及時趕到,他都撇下百姓飽了。

 一個只顧著下半身的好色之徒,有腦袋沒腦子,好逸惡勞,不能吃苦,清河縣想了半天,心裡全是對太子的吐槽,一個優點都沒有。

 他最後的結論就是,話是太子說的沒錯,但他有辦法能負責才怪了。

 「反正我不管,這事你們得想辦法!」

 眼見著同樣的話題,又要重複著幹起來了,清河縣令心都是提著的,帳篷外突然響起了個老婦人的哭聲,最開始是就只有個老婦人,很快的又有年輕婦人和小孩的聲音,號喪似的。

 「兒啊,我可憐的兒啊!」

 屋子裡的幾個人對視了一眼,以為是昨晚地動導致人出事了,忙起身出去。

 帳篷外,不止一個老婦人,有三,還有個老頭,和其中一個老太太是夫妻,另外還有兩個年輕的婦人,和四個小孩。

 兩邊,已經擠了不少圍觀的人,還有被哭聲吸引,往這邊走的百姓。

 蘇梁淺就站在最前面,看著坐在地上哭的最傷心的老婦人,問道:「出什麼事了?」

 「狗子,我的狗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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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梁淺聽出來了,這是自己最開始聽到的哭聲,另外幾個人也跟著哭,老的就兒啊兒啊的含著,年輕婦人就夫君夫君的叫著,小孩就是爹爹爹,還有不會說話的,看著家裡的其他人哭,也跟著哭,但就是沒人站出來回答蘇梁淺的問題。

 她們哭的那麼傷心,很顯然,他們口中的家人,絕不只是受傷那麼簡單,很有可能是重傷甚至是身故,但如果是死了人這麼大的事,哪怕只是一個,她都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更不要說好幾個人,再見他們只是哭,那眼神卻躲閃,敏銳的察覺出了不對勁。

 「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蘇梁淺的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落在了圍觀的人群裡面。

 沒一會,就有人站了出來,解釋說明了原委。

 原來,這些哭著的人,他們口中的家人,在昨晚雨停問蘇梁淺要銀子沒成功后,偷偷跑回了鎮子,結果可想而知。

 而那個坐在地上拍這大腿哭喊著叫狗子的,正是其中一個人的母親,而那個人,蘇梁淺還不陌生,正是每次帶頭鬧事最積極的那個。

 「進出入口都有人守著,他們怎麼回去的?」季無羨問。

 最開始站出來回答蘇梁淺的那人遲疑著回季無羨道:「大人有所不知,有小路的。」

 蘇梁淺算是明白了,那些人避開了各個城門和出入口的守衛,走了沒人知道的小路,回到了鎮上,所以並不是在遷出的這個地方出了事,而是那些人不服管束,換言之就是,自尋死路。

 「我讓人進去想辦法搜救!」

 「搜救?怎麼搜?怎麼救?所有的房子都倒了,還能有活路嗎?」

 蘇梁淺聽她這樣說,也絕了那想法,那樣劇烈的地動后,是很容易有餘震的,前去搜救就意味著,會造成其他無辜的人不必要的傷亡。

 「那你想要如何?」

 「我想如何?我想要我的兒子,你能賠我個兒子嗎?我一大把年紀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唯一的兒子也沒了,今後我這死老太婆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只一句話,蘇梁淺便明白了其來意,她心中平靜,那半點同情也消失全無,只想著,果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有其母必有其子。

 「在此之前,我說過很多遍,有地動,會有地動,我千叮萬囑讓你們不要回去,還找了人守著城門和出入口,就是不想你們出事,你既然心疼兒子,又知道自己離了他不行,為什麼在他要回去的時候不阻攔?你要阻攔不住,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告訴我?我還能把他們都帶回來!現在人都已經死了,你再來找我,又有什麼意義!」

 另外一左一右抱著兩孩子的年輕婦人道:「這難道和您就沒一點關係嗎?昨天傍晚,您要答應他們,每人給個一二兩銀子,他們也不至於會回去,他們要不回去,也不會喪命,現在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今後這日子還怎麼過?您當然該負責!本來所有人都可以不用死的,就是你小氣,不肯拿銀子出來,這就是你的責任和疏忽!」

 那婦人坐在地上,抬著頭,昂著脖子,將事情所有的責任都往蘇梁淺的身上推,一副要她負責到底的架勢。

 這意圖很明顯,就是要銀子。

 季無羨本來就氣,聽了這樣的話更是火冒三丈,當即站了出來,「做人要憑良心,你說這樣的話誅心不誅心?什麼叫我們小氣?要我們小氣的話,會給你們雙倍賠償嗎?還天天大魚大肉的伺候著,就差沒將你們供起來了!小氣?蘇大人為了你們,將自己母親的嫁妝都拿出來了,你捫心自問,要換成你們,你們捨得,捨得將自己母親的嫁妝拿給不相干的人?」

 「前幾天,你們鬧,我們就是怕你們亂走,答應了給你們一兩銀子,你們呢,是怎麼做的?沒兩天呢,就又要了,開口就是二兩,我們答應了,你們是不是下次就要五兩了?你們這是勒索,我們沒讓人把你們拉下去治罪就不錯了,命是你們的,腿也是長在你們身上,你們自己不看重愛惜,我們有什麼辦法?難道花銀子買你們的命不成!該做的,我們已經做到極致,我們問心無愧,你別以為蘇大人是個女子就心軟好欺負拿捏,得寸進尺!」

 季無羨義憤填膺,人群中,一些人的情緒也被他煽動了起來。

 本來,才撿回一條命的他們,對蘇梁淺正是最感激的時候,早上的時候,一些人沒忍住也抄了小路回去,看到自己以前的家,成了一片廢墟,不僅僅是自己的家,是整個鎮子,全部都成了廢墟。

 那場面,觸目驚心,比昨晚經歷地動給人的感觸都深。

 親眼所見的震撼,讓他們更加清楚,如果昨晚自己是在鎮上的話,那肯定難逃一死,又是大家正入睡的時辰,說和鳴金村百姓一樣的結果,那真的是一點都不誇張。

 自己,整個家,甚至整個族的人,都不會有例外。

 這個時候,有人明明做錯了事,卻賴給於他們有恩的大恩人,但凡是有點良知的,哪裡有不生氣的?

 蘇梁淺蹙著眉,面色也是冷凝的,「我不求你們知恩圖報,但至少,不要恩將仇報,讓我一片好心餵了狗!」

 她的聲音並不平靜,甚至有些受傷,一字一句,極是鏗鏘有力,顯然是動了氣的,那些人終於站不住,紛紛站出來指責那些意圖利用家人的死意圖要銀子的人。

 「我說說你們,真的是太過分了,要不是蘇大人他們,你們都死了,現在撿回一條命,還恩將仇報,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了!」

 「我知道我知道,昨晚大家回去,就是狗子提議的,他說大家這次走的匆忙,說不定許多人家中還留了許多好東西,可以偷了去,到時候拿去變賣,等過個三五天沒地動,回去后就有賭本了。」說話的正是最早站出來向蘇梁淺解釋事情原委的人。

 「天吶,就這樣的,竟然還好意思張口問蘇大人要賠償,真覺得人家是個小姑娘好欺負不成!」

 「還贍養母親?狗子就知道賭,輸了連自己的老母親都下手,兩個人和乞丐住在一起,他經常還搶他母親乞討的銀子呢?還有小飛他媳婦,你不是說小飛老是動手打你,你就盼著他早點死的嗎?」

 烏泱泱的人群,這個人一句,那個人一句,直接將地上那幾個人的哭聲都掩埋了。

 清河縣令站在蘇梁淺的身側,看著地上哭的越發傷心悲痛的幾個人,他們好意思,他卻覺得沒臉極了,簡直就是無地自容,「好了好了,貪心不足的東西,你們自己不覺得丟人,我們清河縣的臉都要被你們丟盡了,給我回去的,不要再鬧事,不然的話,我定饒不了你們!」

 清河縣令的話還是很好使的,他招呼了兩個人,直接將這些人都帶了下去,一些人倒是配合的,但是帶頭的老太太要死要活的,呼天搶地的直言讓蘇梁淺補償她一百兩銀子養老。

 圍觀的人群看著一眾人被拖下去,目光又齊齊落在蘇梁淺身上,欲言又止,很快,有人站在人群中問道:「蘇大人,我聽說,太子殿下允諾給每個百姓五兩銀子的補助,這事,大家都在傳呢?是真的嗎?我們也有嗎?」

 那口氣,並不惡劣,滿是期盼。

 顯然,對這五兩銀子,那些人都動心思了。

 蘇梁淺早做好了被人發問的準備,目光坦然,平靜回道:「這事我也是剛知道,具體的也不清楚,待我向太子殿下問清楚情況,再給你們答覆。」

 蘇梁淺說完,看向王承輝,意思很明顯,百姓都看著呢,她要親自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