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堅持下去的理由

發佈時間: 2022-08-09 10:5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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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見他這樣一副反應,也是忽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問題有些突兀了。他與這男孩原本就非親非故,便是隨手給了個他不想吃的包子,也還沒到能同對方熟稔交談的地步。

十七搖了搖頭,就此作罷。

就在十七以為這男孩再也不會同自己說話的時候,那男孩卻猝不及防地又抬起頭,他啞著嗓子低低地道:「上月剛過十六。」

十七一怔。

他蹙眉重新打量起面前這個男孩。

便是這男孩的體型讓他方才產生了幾分錯覺。實際上仔細瞧看,不止是聲線不像,雖然臉上臟污了些,但還是看得出這一張臉,五官帶着幾分只有這個年紀才有的青澀稚嫩。

就連那一雙眼,也是眸底透著澄澈,不似在這裏幫工的其他刑犯那般穢濁。

「你年紀這樣小,怎會發配在這裏做這些苦力,你的父母呢。」

「死了,全部都死了。」

這一句,倒是回答得極快。不知是否是十七的錯覺,他察覺這男孩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咬字極重,眼底似乎劃過一抹幾乎能稱得上是怨恨的暗光,

十七垂眸,瞥見那男孩一雙臟污的赤腳踩在地上,腳踝處同在這裏幹活絕大數的人一眼,扣上了鐵黑色的枷鎖。只是他的年紀,在這群人當中無疑是最小的。

覺察到了十七的視線,像是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似的,那男孩冷冷地說道:

「我爹是我家那邊的一個小小縣令,原本好好的一個人當了官之後全都變了。貪污受賄,欺壓百姓,所有的壞事一件不落。自那新皇帝登基之後,他的惡習總算被人揭露。若不是因為他,我家也不會被連累,到了最後落得滿門抄斬的地步。」

十七見這男孩說這番話時,面上竟是毫無情緒,彷彿正敘述著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一般。

十七嘴巴張了張,似乎還想問些什麼。但他同這個男孩的對話卻沒能繼續進行下去。

「那邊兩個!偷什麼懶!再不好好乾活,小心我打得你們再也爬不起來!」

遠處,工頭怒目圓瞪,滿面狠戾。他一手叉腰,指著十七和這男孩不住地罵。

原來是他們二人方才在這裏逗留的時間太久,四下的人用完乾糧沒一會兒就走光了。只剩得他們兩個坐在地上大刺刺地談天說地,自然是醒目的很。

男孩聽了工頭的叫囂聲,像是上了弦的箭一般,一個激靈馬上爬起身,動作很急,腳踝上的枷鎖與鐵鏈相撞,發出一陣聲響。

十七見了,也一言不發地跟着放下手中的東西,隨着那男孩一道兒大步走回方才作活的地方。

接下來的三天,十七一直在這裏跟着搬運乾糧,晚間便與其他勞力們睡一個營帳。而第一日帶他過來的那個士兵,他之後再也沒見過一次。

十七這一趟來得悄無聲息,再加上他話也不多,但體力很好,可以一人當做兩人用。那工頭也便忘記了起初的那一點疑慮,便真的拿他當做廉價苦力呼來喝去地隨意使喚。

直到這一幕偶然間被副統領韓軒瞧見了。那皇帝託人帶來口諭時,他恰巧便在將軍的營帳,自然知曉這幾日十七會來。

這一批兵士,除了幾個老將,大多都是這兩年新招募的。許是不知道幾年前發生的那些事情。

但那韓軒卻是知曉,自然也明白將軍為何會看不慣這新調來的小兵。只是卻是沒有料到,將軍會安排這樣的活計給他。

那日韓軒特意路過了將軍的主營,掀開帘子之後,瞧見諸葛睿正坐在案前,手裏捧著一本兵書翻看。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我方才瞧見,宮裏安排來的那小兄弟似乎還在後面跟那一群刑犯待在一起。這事可是諸葛兄你安排的?」

他與諸葛睿不僅是多年的好友,在戰場上更是生死之交。說話之時,變少了那些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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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諸葛睿方才見韓副統領走進帳內,便也只是淡淡地掀了下眼帘,並未有過多的反應。只,當聽他口中提到了十七,鷹樣的利眸倏然眯起,他冷哼了一聲,不以為意道:「那又如何。」

韓軒皺了眉,見那諸葛睿此刻面色不善。他嘆了口氣,整理了一番措辭之後,這才低聲婉轉道:

「那小兄弟雖說是新來的,你我也是親眼目睹過的,他武藝極好。只留在後面幫着搬運糧草是否有些過於大材小用了。」

那韓軒說出這話,便是也是覺得那小兄弟是個可用之才,本是想着在將軍面前稍稍替他說兩句好話。誰知卻不巧踩中了諸葛睿的痛處。

諸葛睿目光一凝,猛地將手上的兵書狠狠拍在案上。「怎的,副統領是對本將對自己軍營小兵的安排,有何不滿意的嗎。」

說完這句,他頓了頓,冷冷地扯了扯唇角。「既然他武藝這般高強,身強體健,派他出點勞力不是更好。」

韓軒頓時說不出話來。

將軍的這句便帶着點強詞奪理的意味兒了。若是放在平常,他便也不再多問。但這件事情上,韓軒還是覺得有必要多提醒兩句。

「便是將軍對那小兄弟有諸多不滿,他多少也是皇上下了口諭親自派遣過來的,聽說還知道一些淮南叛黨那邊的事情。便是你不在意皇帝,留下他,若是使用得當,對我們到時候的戰略部署多少都是有利的。」

**

做工的時間在辰初,若是醒得早了,便落得半會兒空閑。

也許是開始混熟了,亦也許是每日做着一模一樣事情有些令人感到枯燥。那男孩同十七變得熱絡起來。到了後來,反倒是十七一直悶頭幹活兒,那男孩一瞧見工頭跑去別處指揮其他苦力的時候,便見縫插針地溜到十七跟前,偷偷同他說上幾句話。

那男孩道他家原本姓錢,是個大姓,他自己的單名一個昱字,從前鎮里熟識他的都會喚他一聲阿昱。只後來他們家受了滅門,便被奪去了姓氏,但阿昱這個稱呼倒還是給留了下來。

這個時候十七正搬著一捆過冬用的棉衣孤自往運貨馬車那裏走。阿昱見十七也不搭理自己,心上有了些挫敗,便乾脆一把搶過十七手裏的東西,擱自己身上抱着。

「現在其他人都還沒上工呢,你這麼急着趕着做事,等下發午飯的時候,也不會多分給你一塊肉吃。倒不如同我說話解悶兒。」

十七失笑。

「你倒是個貪吃的。」

十七彎下腰,隨手抱起了另外一捆,同阿昱一道往前走。阿昱跟在十七身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後來忽然想起他們兩個第一次遇見那天,被工頭打斷的那個話茬。

他歪了下頭,仔細瞧了十七兩眼,有些不解道:

「我可是把我的家底兒全同你說了。但我看你這一副相貌堂堂的模樣,穿着扮相也算乾淨體面,怎的也落得同我一般的田地。」

阿昱這番話說得倒是不假。這邊幫著作活的勞力大多同阿昱一樣穿着天牢同一發配的深褐囚服,因為每日都做着苦活累活,單薄的布料早就被磨得破爛不堪。

反觀十七的穿着也是棉布粗衣,談不上什麼精細考究,但除了落了點灰,起碼是整整齊齊的。再加上十七的腳上也沒扣著枷鎖,瞧上去自然有些不一樣。

瞥見阿昱眼底的幾分好奇,十七也沒打算隱瞞,便將自己被皇上派來將軍營帳幫着剿滅淮南叛軍的事三言兩語地告訴了他。

那阿昱聽罷,眼睛竟是越睜越大。

他驚愕得嘴巴微微張開,緩了好一會兒,卻是緊緊皺起了眉,脫口便道:

「你這是幌我呢吧。將軍的軍營蓄養的,那可都是長安城數一數二的精銳部隊。豈是你我這樣的人隨隨便便就可以進去的。」

十七見阿昱明顯的不信,也並不在意,只是笑笑,不緊不慢地繼續手裏的活。

倒是那阿昱因為十七方才的那段話似乎感觸頗深,他搖了搖頭,處在變聲期的干啞嗓音混了一股濃濃的惋惜和艷羨。

「想我娘還在世的時候,最大的希望就是我有朝一日可以身披鎧甲,坐在戰馬之上為了國家衝鋒陷陣。只不過我爹貪污的事情被揭露之後,恐怕我這輩子都不再有手握寶劍建功立業的機會了。」

說完這句,阿昱深深嘆了口氣。他抬頭,獃獃望着頭頂被灰塵熏染得烏煙瘴氣的天,喃聲道:「何止無法建功立業,怕是我這輩子都得這麼白白荒度過去了,我娘的在天之靈定是不願瞧見我如今這副模樣。」

十七的腳步頓住。

「你很牽掛你的娘?」

聞言,阿昱眼神頗為怪異地瞥了十七一眼,想也沒想便道:

「那是自然,記掛自己的母親不該是理所應當的么。我怨恨我父親的所作所為,但我母親卻是個好人,她一人將我同我幾個哥哥拉扯大。如今我落魄成這樣,卻能堅持着苟且活下去,便是念着我娘臨終前的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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