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1章 我只是,認罪而已

發佈時間: 2022-08-10 11: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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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殺了長公主。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讓所有的人全都驚呆了。

甚至連裴元灝都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應,就這麼看著他,臉上按捺不住的怒氣騰騰燃燒著,卻一個字都沒有說。

「劉輕寒!」

這一次,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聞鳳析,他一下子衝到了劉輕寒的面前,一把拎起他的衣領:「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面對幾乎暴怒的聞鳳析,劉輕寒卻仍舊只是淡淡的,抬眼看著他的時候,那雙眼睛里一絲波瀾都沒有,平靜的道:「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還敢胡說?!」

「我沒有胡說,我說的,都是事實。」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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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鳳析的眼睛都紅了,攥起拳頭就要打他,但那粗壯有力的拳頭幾乎已經要打到劉輕寒的臉上的時候,裴元灝突然開口了:「住手!」

聞鳳析回頭看著他,一時間情緒也亂了:「皇上——」

「成何體統?!」

裴元灝一聲低喝,聞鳳析也僵在了那裡,他看了看裴元灝,又回頭看了看淡漠的劉輕寒,那拳頭捏得指骨都咯咯作響,但終究沒有打下去,而是狠狠的放了下來,也放開了抓著劉輕寒的衣領。

他踉蹌了兩步,才站穩了。

而下一刻,裴元灝已經一揮手,兩邊立刻走出了幾個禁衛軍將士,上前將劉輕寒押住。

裴元灝面色鐵青,開口的時候聲音里幾乎透著寒冰的冷意,道:「既然你已經認了罪,就先關押起來,等案子審理之後,再做處置。」

話音一落,我頓時急了,立刻衝過去:「不行!」

裴元修從背後一把伸出手將我抓住,我掙脫不開,肩膀上的痛一陣一陣的傳來,讓我渾身冷汗直流,但我什麼都顧不上了,急忙對劉輕寒說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

「我知道不是你!」

「……」

「如果你是要替——替什麼人頂罪,完全沒有必要!」

「……」他淡淡的,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

我也看著他,眼中滿是斑駁的傷痕,我想起了上一次在宮中,也幾乎是這樣的絕境,所以他冒天下之大不韙將我從死牢里救了出來,然後火燒集賢典,用了幾乎將自己都毀滅的方法才把我送出宮,難道這一次,他又要故技重施?

可是,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就算韓若詩對我步步緊逼,我也完全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根本不用任何人來救我!

「沒有人需要你來頂罪!」

「……」

「如果一個人是無辜的,她當然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

「律法是公平的,律法也一定會給無辜的人清白!」

「……」

「劉輕寒!」

我重重的喊著他的名字,可他卻自始至終都只是淡淡的,眼睛里彷彿凝結了一層寒霜一般,在我焦急的喊出他的名字之後,他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平靜中帶著一絲涼薄,說道:「我沒有給人頂罪。」

「……」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

「……」

「我只是,認罪而已。」

「你——」

我頓時急了,裴元灝已經冷冷的一揮手:「把他帶下去。」

眼看著那幾個禁衛軍的將士反扣著他的雙手,要將他帶出去,我轉頭看著裴元灝,焦急的說道:「一定不會是他的!」

「不會是他,難道是你嗎?」

「我——」

我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已經冷冷說道:「夫人,你剛剛為自己的辯駁有理有據,夫人受傷的時候朕是親眼所見,夫人的傷勢有多嚴重,御醫也已經向朕詳細的稟告過了;至於刺繡一事,朕會去派人查證清楚,如果夫人說的屬實,那麼夫人就是無罪的;而劉輕寒,他親口認了罪,他就是疑犯,如果你要給他翻供,就需要有證據了。」

「……」

「當然,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兇手,朕也會派人查證清楚。」

「……」

說著,他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如果真的是他,殺害了朕的御妹,朕一定不會姑息!」

我的心頓時一沉。

這時,他已經轉過身去,冷冷的吩咐道:「把劉輕寒關進州府的地牢里,朕要親自審訊這個案子。其他人——」他的目光冷冷的往周圍巡梭了一番,那些隔著一層珠簾的人群在對上他的目光之後,都像是被寒氣所懾,下意識的低下了頭後退了一步。

裴元灝道:「都退下。」

那些人立刻像是得了大赦一般,急忙跪拜下去,然後匆匆的退出去了。

然後,他又回頭看著我們,雖然他的近侍已經點燃了許多的燭台,將這個房間照得通明,但我還是能趕到他的臉色陰沉,尤其在看到我懷裡的妙言的時候。

這時,一個侍從走了進來,小心翼翼的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雖然那侍從的聲音很低,但我們離得實在太近了,我還是隱隱聽到,那侍從是在告訴他,金陵的船已經靠近了。

時候不早了。

按照之前裴元修跟他的部下的約定,到了這時間,也是喜宴差不多要結束的時候,我們應該要回去了。如果超過了這個時間我們沒有出現,那麼顯然,長江上就要開始不太平了。

裴元修走到了我的身邊。

裴元灝又看了我們一眼,沉默了半晌,他說道:「今日之事,朕一定會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說完,他一抬手:「事已至此,我就不虛留各位了。」

裴元修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說道:「你剛剛說的,一定會查證清楚。」

裴元灝道:「是。」

「那好,元珍——不能白死!」

「……」

裴元灝沒有說話,而是定定的看了他很久,說道:「朕也不會讓她白死!」

說完這句話,裴元修便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轉身帶著我要離開,就在我走過裴元灝的面前的時候,他突然說道:「等一下。」

我的腳步一滯。

他說了那句話之後,臉上原本寒冰一樣的溫度慢慢的消融了下來,他蹲下身看著一直跟在我身邊的妙言,眼中恍惚著,透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

他伸手去,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妙言的頭髮。

而妙言,卻依舊是什麼感覺都沒有一樣,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那裡。

這樣一來,裴元灝眼中的痛楚更深了,我甚至感覺到那一瞬間,他整個人都像是頹敗了一下子,寬闊如山一般的肩膀微微的塌了下去。

但,也只是一瞬間。

下一刻,他站起身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那熟悉的,冰冷而剛硬的表情,只是開口對我說話的時候,還殘留著一絲柔和:「我聽說,那位神醫,一直都在金陵。」

「……」

我愣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他說的是葯老。

「是,他在。」

「馬上讓他給妙言看一看。」

「……」

「大概,也只有他能想想辦法。」

「……」

原來,他讓我們現在就走,是為了讓葯老趕緊給妙言施診。

我沉默了一下,立刻點點頭:「我知道。」

說完這句話,他再看了我一眼,便轉過身去,面對著那已經變得血紅一片的新房,而我也沒有再說什麼,只跟著裴元修匆匆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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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料到,事情會走到這一步。

雖然早就知道,裴元珍和劉輕寒成親是一件大事,天下矚目,又來了那麼多的王侯公卿,必然不會那麼簡簡單單的結束,但我怎麼也沒想到,會以裴元珍的死作為結束。

但,她是死了,卻又是另一些事的開始。

我牽著妙言往內院走去。

這一路上,她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就如同薛慕華說的那樣,失魂症,抱著她上車,她便安安靜靜的做著,給她喝水,她也一口一口的吞咽下去,牽著她走路,她也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但不管我們對她怎麼說話,她都好像聽不到,那雙獃滯的眼睛里暗無光亮,完全不是平常那雙古靈精怪的眼睛。

看著這樣的她,我只覺得心如刀絞,一進大門,便立刻吩咐人下去把葯老叫到內院去,那些侍從侍女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看見我和裴元修都神情凝重的樣子,也不敢怠慢,急忙飛跑著去了。

然後,我們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就到了要分路的地方。

韓若詩和韓子桐,要回到他們的居所了。

心裡的痛楚和這一晚的經歷,已然讓我心力憔悴,雖然對韓若詩,我的本能已經讓我要準備做一些事,但到底更重要的還是我的女兒,妙言的病情,所以我也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如刀鋒一般,她彷彿也察覺到了什麼,立刻咳嗽了起來。

韓子桐急忙說道:「姐姐,你怎麼了?」

「我……我難受。」

她說著,微微的蜷縮起來,雙手抱著自己的胳膊,又柔柔的道:「不過,還是先看看妙言的病情要緊。」

這時,裴元修道:「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她一愣,抬頭看著裴元修:「公子?」

「妙言的病,我和青嬰會處理。」

「……」

裴元修不等她開口,對一直護著她的韓子桐道:「子桐,送你姐姐回去。」

這一回,韓若詩沒有再開口了,只是輕輕的低下了頭,儘管天色晚了,但前方引路的侍從手裡的燈籠還是清楚的映照著她微微發紅的眼睛,轉過頭去,沒有再看我們。

韓子桐看著她這樣,目光顯得有些擔憂,又回頭看了看妙言,幾次欲言又止,最後也只能說道:「我知道了。」

說完,她又急忙道:「公子,妙言要是有什麼問題,就立刻讓人過來告訴我一聲。我——」

「我知道。」

裴元修說完,最後一揮手,便帶著我和妙言走了。

她站在原地又看了我們一會兒,直到身邊的侍女開始催促,這才扶著她不停咳嗽,彷彿隨時要昏厥過去的姐姐走了。

而我也由裴元修陪伴著,一直走到了內院。

給妙言稍事清洗了一下,抱著她躺倒床上,她睜大著空洞的眼睛看著床頂綉著細細花紋的床帳,在一旁燭火搖曳的光影下,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然後,葯老趕到了。

顯然他也沒有睡下,畢竟今晚這麼重要的一件事,他也一定是要等著我們平安的回來才能安心的,所以這一叫他立刻就背著藥箱過來了,聽我描述過了事情的經過,和薛慕華的初步診斷之後,他的臉色微微的有些沉重了起來。

給妙言診脈,翻看眼皮,然後施針。

過了好一會兒,他將幾根銀針從妙言的頭上抽了出來,我焦急的問道:「她怎麼樣?」

葯老低頭看著妙言蒼白的臉龐,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慕華的診斷沒錯,她是得了失魂症。」

「那,還能治好嗎?」

「失魂症不是絕死之症,也不是不治之症,但怎麼治,是個機緣。」他看了我一眼,然後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很多時候,這種病症,不是靠大夫治好的。」

「……」

「我曾見古書中略有提及,重症者應灌以湯藥,行之招魂,或可治癒。」

「那,湯藥的方子是什麼?怎麼招魂?」

「湯藥的房子,我還需要去查一查醫書;至於招魂——」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種事情,非精通易經之人不能行。我先試試第一種法子,若湯藥能治癒,就是這孩子的造化了。」

我只覺得心都揪成了一團,但聽見他說這病不是絕死之症,也不是不治之症,終於還是得到了一點點的安慰。

現在就希望,葯老能找到治癒她的方子了!

葯老收拾好自己的藥箱,又伸手撫摸了一下妙言汗濕的額頭,只長長地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我坐到床邊,看著妙言的額頭和鼻尖,不一會兒已經凝結了許多細細的汗珠,我小心翼翼的用手帕給她擦拭乾凈,但其實這個時候,自己的心火也在不停的燃燒著,汗水從我的額角不停的低落下來,甚至不一會兒,就濡|濕了身下的床褥。

這時,另一隻手,拿著一塊絲帕,小心翼翼的為我擦拭了起來。

我回過頭,看見裴元修站在我的身邊。

「你不要急。」他說道:「葯老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我沉默著,輕輕的點了點頭。

看著我頹然的模樣和發紅的眼角,他慢慢的坐到我身邊,將我抱進了懷裡,輕輕的撫摸著我的後背,當我的臉頰貼上他的胸膛,聽著那已經漸漸熟悉的心跳時,我突然問道——

「元修,這件事跟你有關係嗎?」

那隻輕撫著我後背的手微微的一僵。

而我也聽到,那近在咫尺的心跳聲,在這一刻亂了一下。

但,我沒有抬頭,沒有去看他的臉,只是這麼安安靜靜的靠在他懷裡,聽著他慢慢繼續的呼吸和心跳。

在不停搖曳的燈火照耀下,我聽見頭頂傳來了他低啞的聲音。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