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5章 我要見,護國法師!

發佈時間: 2022-08-10 11:5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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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第一個,在皇帝面前毫無遮掩的說「不」的人了,但我想,這麼說的人一定沒什麼好下場。

但意外的是,裴元灝倒一點都不意外,甚至都沒有發怒,也許是因為疲倦,從第一眼在這裏看到他,我就看到了他的眼睛裏全是紅血絲,大概這兩天南宮離珠的病情,也着實讓他頭疼了一把,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又慢慢的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我下意識的挑了挑眉毛。

他這是準備要發火?還是……

安靜的站了好一會兒,他仍舊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對我說的那個「不」字,他就這麼安安靜靜的接受了。

有點匪夷所思。

這個時候我甚至在想,我現在不同意,他是不是真的就不會強迫,而南宮離珠,會不會真的就因為得不到任何外來的支撐,而……

這時,他慢慢的說道:「朕也知道,你不會同意。」

我勾了一下嘴角:「妙言只是一個普通孩子,不是什麼靈丹妙藥。貴妃娘娘如果真的病重,讓太醫院的那幾位用用心,好好的開幾服藥就行了,一個孩子什麼都不懂,能管什麼用呢?」

裴元灝沉默了下來。

他的臉色很沉,倒不像是要生氣,反而像是沒有力氣生氣,而這個時候,更有幾分說不出的黯然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的說道:「她的病,不是藥石能醫治的了。」

「什麼?」

「你也知道,她是沒有孩子的。」

「……所以呢?」

「那一次,妙言在她面前,其實也是無意識的,喊了她一聲娘之後……」

似乎感覺到我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他的話也沒有說完,但有沒有說完都沒有關係,因為事情已經說清楚了。

果然,就是因為妙言那一聲無意識的呼喚。

算起來,南宮離珠比我還大,雖然出身世家,有「天朝第一美人」的美譽,但她的婚嫁也並不順利,這半生,不能不說是很坎坷的。我不知道之前她嫁給裴元修的時候有沒有過身孕,又經歷過什麼變故,但算起來到現在,我雖然受了不少苦,也曾經流產過一次,至少還有一個妙言承歡膝下,但她——年紀一天一天的變大,後宮新晉的美人一個比一個嬌艷,她卻依然膝下空空。

紅顏老去,所剩下的,不過是對月興嘆的寂寞罷了。

好幾次,看到她看着妙言的眼神,我也不是什麼都看不懂,我知道,她的渴求,大概已經讓她快要瘋狂了。

我要的,就是這個!

我沉默了很久,慢慢的說道:「貴妃娘娘的事,民女當然知道,但貴妃娘娘當初是如何對待二殿下的,民女也是親眼目睹的。」

裴元灝看着我,一時間目光里也滿是矛盾掙扎,說不出話來。

我說道:「陛下的膝下,兒女雙全了,但民女,只有這一個女兒。若她有什麼意外,民女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裴元灝的臉色突然一沉:「你胡說什麼!?」

我被他驚了一下,後面的話也沒說出來,就聽見他的氣息也沉重了幾分,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她的病還沒鬧清,你不要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妙言能有什麼事?你又做什麼會活不下去!別讓朕再聽到這些話!」

「哦……」

我癟了癟嘴,沒再說下去。

我的話其實說得輕鬆,答應得也輕鬆,畢竟——現在我的身體壯得跟牛一樣,而那一位,是真的病重瀕死了。

過了大半輩子才明白,原來什麼心機謀算,都比不上一個好一點的身體,許多事情都能好度過一點。

兩個人又沉默了一會兒,我說道:「如果貴妃娘娘病得真的那麼重,見不到妙言就不行的話……」

他抬起頭來看着我。

「民女先去探望一下吧。」

「嗯……?」

「請陛下見諒,對妙言的事,民女還是要親力親為的,給貴妃娘娘一個念想也不是不可以,但民女先要保證孩子的安全。」

「……」

「二殿下身上發生過的事,民女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它再發生在妙言的身上。」

聽着我一口一個二殿下,裴元灝就算再不願意去回想,再相信南宮離珠已經痛改前非,這個時候也有些說不出話來,更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了許久,慢慢說道:「若你要去看,就去看吧。」

「多謝陛下。」

他一開口,事情就好辦多了,玉公公立刻就帶着人過來,我剛走到門口,玉公公又回頭問道:「皇上,皇上要和顏小姐一起去玉華宮嗎?」

我的腳步停了一下,回頭看着他。

裴元灝坐在那裏沒有動,過了一會兒,輕輕的說道:「朕就不過去了。朕就在這裏陪着妙言。」

「是。」

我轉過頭去繼續往外走,沒走幾步就聽見裏面妙言已經換好了衣裳跑出來的聲音,似乎很快就跟裴元灝膩成了一團。

而我看向前面,嘴角勾起了一點淡淡的笑容。

其實,我沒有想到他會答應得那麼輕鬆,但他不一起去,倒也省了一些麻煩。

免得,真的當面把南宮離珠給氣死了。

我離開景仁宮往玉華宮來的時候,這裏門口守着的幾個太監宮女都驚住了,聽說我是奉旨過來,也不敢說什麼,有幾個匆匆的進去報信,而剩下的幾個還得客客氣氣的送我進去。

進了南宮離珠的屋子,一眼就看到了一幅病美人的圖。

說起來,老天有的時候也是有些不公平的,這位美人即使現在已經不像當初那樣豆蔻年華,青春艷麗,但容貌還是美得一如天人,即使這樣病重了,躺在床上,也是乾乾淨淨,清清爽爽,一頭青絲垂落在枕邊,就像是一大片黑亮的絲綢,越發襯得她膚白如玉,也更加的憔悴堪憐。

怎麼我過去生病的時候,就那麼蓬頭垢面,病怏怏的樣子,自己看一眼也厭煩呢?

不過,上天終究也有公平的時候。

當初我在冷宮被關了兩年多,有的時候神志不清,甚至發瘋癲狂的時候,是她趾高氣揚的來看望我;現在,她病得奄奄一息,只能靠着我的女兒的出現給她一點生的希望的時候,又輪到我來看她。

上天的安排,有的時候比人想的還有趣。

我剛一走近,一直守在屋子裏的她的侍女蕊珠立刻站起身來,一臉警惕的表情看着我,眼神也非常的不友善。

「你來做什麼?」

「奉旨,來看看貴妃娘娘。」

「你會這麼好心?」

我笑了一下:「我也覺得不會。」

這麼一說,蕊珠的眼睛都紅了,幾乎要落下淚來,但也不能說什麼,畢竟,我是「奉旨」來看她的主子,她也只能由着我慢慢的走過去,一直走到床邊。低頭看着那張曾經傾國傾城,讓我驚為天人的臉,這個時候安靜得像是沒有風的湖面,不僅沒有漣漪,連生氣也沒剩下多少了。

看起來,是真的病得很重。

蕊珠緊張的站在床邊,一半的身子還攔在我的面前,謹慎的看着我,像是擔心下一刻我就會抽出一把刀來捅了這位病美人一般。

我心裏不由的覺得有些好笑。

這時,不知是因為感覺到了我的到來,還是被我的目光看得,一直昏迷的南宮離珠突然有些不安起來,她眉心微蹙,臉上浮現著痛苦的表情,蒼白乾涸的嘴唇不停的開闔著,喃喃說着什麼。

蕊珠回頭一看,急忙跪在床邊:「娘娘,娘娘你怎麼了?」

「唔……唔嗯……」

南宮離珠無力的掙扎著,臉上滿是細密的汗珠,濡|濕了一縷青絲黏在臉頰上,聽到蕊珠的呼喚,她反而更加不安的,掙扎了許久,終於從沒有血色的嘴唇里輕輕的吐出了兩個字:「妙言……」

我的眉頭立刻微微的一皺。

可是,她還毫無知覺的喃喃道:「妙言……妙言啊……」

這一下,蕊珠眼中的淚再也止不住了似得盈眶而出,吧嗒吧嗒的落在她的枕邊。蕊珠回過頭來瞪着我:「顏小姐,你看夠了嗎?殺人不過頭點地,你看着娘娘現在這個樣子,你覺得很開心嗎?」

我沒說話。

她繼續憤憤的說道:「在你看來,大概娘娘真的是快死了,遂了你的願了。但你可知道,每一次妙言公主在玉華宮的時候,娘娘對她有多親,恨不得拿自己的肉給她吃,病了,連人都認不清了,就只念著妙言公主……」

「……」

「你是不是,拿她當一個笑話看啊?」

「……」

我無話可說。

我到底不是狼心狗肺,看着一個好好的人病成這樣能開心,只是,我也不願意讓自己為她付出憐憫和難過。

畢竟,這不是一個笑話,卻是一個警示,告訴我這一生該怎麼過,怎麼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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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報,有的時候來得就是這麼快,自己大概看不出來,但別人卻一眼就能看透。

想到這裏,我輕輕的嘆了口氣,伸出手去,蕊珠嚇了一跳,以為我要對南宮離珠動手,立刻抓住我的手腕:「你要幹什麼!?」

我的手還差一點撫到她的額頭,看着蕊珠忠心護主的樣子,平靜的說道:「我只是看看她現在怎麼樣了。我的手上沒有東西,你看。」

說完,把掌心給她看,沒有夾着針,也沒有任何的毒藥抹在上面。

蕊珠這才將信將疑的放開了我的手,我摸了一下南宮離珠的額頭,汗膩膩的很不舒服,果然如妙言所說,很燙手,她一直在發燒,可奇怪的是,她的肌膚雖然滾燙,卻感覺下面還有一點不易察覺的,莫名的涼意。

我想起之前南宮錦宏在我屋子裏找到那條方子的時候就說過,南宮離珠的病是血寒之症。

所以,她現在這個病情,其實還非常的棘手。

想到這裏,我默默的縮回了手,蕊珠立刻拿着絲帕,輕輕的擦拭她的額頭,大概還是不放心,以為我會弄什麼,我淡淡的嘆了口氣,然後後退了一步。

然後,退出了那間屋子,也離開了玉華宮。

回到景仁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小福子他們站在門口,提着燈籠接我,將我送回自己的院子時,看到屋子裏燈火通明的,裴元灝正抱着妙言坐在桌邊,兩個人你一勺我一勺的喝着一碗甜湯。

一看見我回來,妙言立刻高興的從他懷裏跳起來,跑到我身邊:「娘去哪兒啦?」

「出去玩了一會兒。」

「為什麼不帶我?不帶爹?」

「那你們喝甜湯怎麼不叫上我。」

妙言立刻嘻嘻的笑了起來:「是爹說,娘再不回來我們就把甜湯都喝了,其實我知道還留了一碗的。」

裴元灝坐在桌邊,看着我們兩這樣,臉上像是要浮現出笑影來,但終究心裏還有些沉重,也沒有辦法笑出來,只說道:「好了,喝過東西要去漱口。來人,帶公主殿下去漱口。」

吳嬤嬤他們急忙過來了。

等到妙言被帶下去漱口,我也向他請過安了,裴元灝這才接過玉公公奉上的絲帕擦了擦嘴角,說道:「看過了?」

「是。」

「如何?」

「貴妃娘娘,的確病得不清,剛剛民女過去的時候,她還一直在叫妙言的名字。」

「……」

裴元灝沒說話,只是呼吸更加沉重了一些。

我說道:「不過,娘娘病得這麼重,為什麼不找之前那位為她診治的高人呢?」

裴元灝的目光一閃。

「畢竟,生病嘛,對症下藥就好了,叫一個孩子過去,只怕還沒有良醫的妙手管用呢。」

他沉默了一下,說道:「那個人已經說了,貴妃的病,藥石罔效,過得了這一夜,她也就過了這一關了。」

「哦。」

我點了點頭,然後笑道:「其實,如果真是這樣,讓妙言過去,也不是不可以。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裴元灝反倒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看着我。

似乎,連他也感覺到,那句話之後,我還有后話。

我繼續微笑着說道:「只是,民女有個不情之請,想請陛下恩准。」

他沉默了許久:「什麼?」

「民女想見見那個,為貴妃娘娘施診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