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對承帝的質問，凌四懶洋洋的抱了抱拳，「父皇先前都說了，您可是下了皇命的，兒臣怎麼能不盡心儘力呢，所以爺平了南蠻之後一直在找人，可能老天爺都被兒臣的誠心感動了吧，這人不就找著了嗎。」
承帝嘴角抽了抽，強忍鬱氣道，「既然已經找到人了，為什麼不馬上回報？」
凌四理直氣壯的攤了攤手，「父皇，這事兒可就賴您了。」
這咋又關他的事兒了呢！
承帝登時腦殼跳了跳，心下生出了幾分不詳的預感，聲音加重了幾分，「老四，說清楚！」
凌四咧了咧嘴角，露出了一口森森白牙，「當初，您下了皇命要裴世子平平安安的回來不假，可您也下了命令，讓兒臣救湘南城的百姓於水火，雖然這戰事是平定了，可湘南城百姓的活毒還沒解呢，懷安郡主救回裴世子之後，幾乎是馬不停蹄的開始配製解藥，那湘南城中了活毒的百姓佔了小一半兒，這可是個大工程啊，兒臣怎麼能不日夜督促呢，這麼忙活的情況下，爺哪兒還有心思傳遞什麼消息啊，父皇一向以百姓為重，相信應該能理解兒臣吧。」
承帝聞言，登時被震驚了一下，「你是說，懷安郡主解了湘南城所有人的活毒？」
凌四點了點頭，眼角眉梢隱隱藏了幾分小驕傲，「沒錯啊。」
承帝到底心機深沉，震撼過後，心思再度轉回到了凌四身上，「那之後呢，之後為什麼不抓緊時間上報？」
凌四笑的愈發刺眼了幾分，「之後您的聖旨就來了，兒臣就想着，反正也要回京了，不如就讓兒臣給您個驚喜好了，父皇，您現在應該很驚喜吧？」
承帝只覺的自己眼珠子一抽一抽的疼，心裏的鬱氣愈發沉積了幾分。
要這麼說，還就真怪他了，偏生凌四的理由堂堂正正，頂天立地，承帝還就真挑不出什麼錯處來。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算是壓下了翻滾的鬱火，面上露出了一個稍顯僵硬的笑容，「裴世子和懷安郡主無事，朕自然開懷，不過以後再有這種情況，老四，你一定要及時稟報，不可拖延。」
凌四面上的笑意不由收斂了兩分，聲音堅若磐石，「父皇放心，以後不會再有這種情況了。」
以後，他自然不會再讓顏丫頭置身危險之中，絕對不會！
凌四心頭暗暗發誓，承帝卻是被這位爺的態度嚇了一跳，很是有些受寵若驚，如此一來，心情倒是好轉了幾分。
可惜，這種好轉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凌四的下一句話打了個粉碎。
「父皇，現在裴世子一根頭髮都沒少的回來了，懷安郡主也把湘南城的毒解了，南蠻也平定了，父皇先前的懲罰，應該不做數了吧？」
「自然不作數。」
承帝幾乎能想到凌四下一句話要說什麼，乾脆大大方方道，「老四啊，雖然你沒有及時傳遞消息，但其功遠大於其過，不但不當罰，還當賞。」
凌四也沒心思繞彎子，單刀直入道，「父皇準備怎麼賞？」
「朕就賜你黃金三萬兩，琉璃國上供的玉璧一對……」
承帝也怕凌四獅子大開頭，說完了一連串的賞賜之後，還外加了一條殺手鐧，「除此之外，朕允許你的戰王府，再添一百人的護衛，老四啊，這等賞賜，你可還滿意？」
若是換做以前的凌四，對這些賞賜，倒是滿意的。
但現在不同了。
這位爺一心想着為以後打算，旁的不說，將來的彩禮怎麼着也得比一個國庫多點吧，等以後顏丫頭進了戰王府的大門，這家裏的家底兒總不能薄了吧，宅子也不能只有一處吧，還有自家小丫頭貌似對藥材格外鍾愛的說……
思及此，凌四爺登時輕咳兩聲，很是沒有什麼誠意的按了按胸口，「父皇，是這樣啊，這次上戰場，兒臣可是受了不少的傷，實在是需要好好補補，兒臣聽凌寶姝說過，咱們庫里可是存着不少稀罕的藥材，兒臣想討要個十來株，補補身子。」
十來株？
承帝眼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要知道，那藥材庫里的藥材可都是珍品，是整個太醫院耗費了不少人力物力財力，搜集來了，每年後宮的每個人也不過是分到一兩株罷了，凌四一開口就是十株，着實挑戰人的神經。
但是人家剛為國家流的血，受的傷，作為帝王，承帝着實無法拒絕，心下不爽之下，倒是將凌寶姝遷怒上了。
「這是應該的，朕就賜你……」
承帝深吸了兩口氣，正要下旨，結果剛剛開了個話頭，就被凌四打斷了。
「父皇啊，您也不是大夫，哪兒知道兒臣需要什麼啊，不如讓兒臣自己過去挑選吧。」
「這個……」承帝眼底很是閃爍不定。
他總覺得，要是把自家這個四兒子，放進寶葯庫庫，就跟放進了一群蝗蟲差不多，可要是不答應，又委實說不過去。
似是看出了承帝的猶豫，凌四揚眉道，「父皇不會是捨不得吧？」
這大殿裏，畢竟不是只有他們二人，還有一眾將領和文德禮，承帝自然不能讓人覺得他小氣，登時笑着鬆了口，「自然不是，那好，你就自己去選吧，一會兒了，朕讓文德禮親自陪你過去。」
「多謝父皇。」凌四這才抱了抱拳，笑出了一口燦燦白牙，再接再厲道，「父皇，兒臣看着這盛京城難得下這麼大的雪，之前在湘南，兒臣就沒時間賞個雪景，現在回來了，可兒臣的那個宅子實在是沒什麼好賞的，爺記得，咱們宮外有兩處梅園，其中一處賞給了定文侯府，這還有一處，可是空了挺長時間了，不如父皇就賞給兒臣吧。」
承帝再次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蹙眉道，「你怎麼突然想起賞景了，那地方可是宮外唯一的一處園子了，地方可是不小啊。」
凌四隨意的攤了攤手，「兒臣現在都回來了，這兵符啊，打仗啊，就不關兒臣的事兒了，兒臣自然是想好好享受一番了，地方大，賞景才過癮，地方小了，兒臣還不稀得張嘴呢。」
承帝聞言一怔。
說來，因為先前鬧了一出誤會，若是再貿然收取兵符，吃相就有些難看了。
承帝正大傷其頭，沒想到凌四居然主動提到了兵符。
聽他這意思，是準備把兵符交出來了，既然如此，承帝自然不會捨不得一座園子了。
他面上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贊同的點了點頭，「老四啊，你說得對，既然回來了，就該放下擔子好好享受一番，既然如此，那座園子，你就拿去吧，隨你怎麼折騰。」
「謝父皇。」凌四抱了抱拳，起身之後，直接順着承帝的話頭道，「不過這不管怎麼折騰，都是需要銀子的，兒臣那點家底兒，恐怕不太夠啊，不如父皇再賞兒臣五萬兩黃金吧。」
這次，不光承帝聽得腦殼直抽抽，就連站在凌四身後的周淮安等人都有些看不過眼了。
他們家爺居然也好意思說自己家底兒薄，睜眼說瞎話，都不帶這麼說的。
拋開前邊那一連串的賞賜，外加一百名護衛不說，單單是數十株藥材，就價值不菲了，至於那座園子，雖然只是一座梅園，可裏面也是亭台樓閣處處，最重要的是，那幾乎是盛京城裏最大園子了，其價值更是不可估量，都得了這些了，他們家爺居然還能信誓旦旦的哭窮，張口就是五萬兩黃金。
什麼是獅子大開口，這就是了！
承帝也是胸膛起伏，顯然鬱悶的不要不要的，面上很是為難的嘆了口氣，「老四啊，這馬上就要過年了，拋開南蠻的戰事不談，這兩年各地大旱，國庫消耗巨大，着實空虛啊。」
「父皇，這不關兒臣的事兒吧。」凌四不耐的挑了挑眉梢，「國庫空虛，兒臣也沒法子，爺只管打仗，其他的一概不管。」
眼見這位爺揣著明白裝糊塗，承帝語重心長道，「父皇是想讓你多加體諒……」
凌四抱了抱拳，一本正經到了極點，「兒臣明白，所以兒臣才要了五萬兩而不是十萬兩，想必父皇也能明白兒臣的一片心意吧。」
他明白個鬼！
承帝差點沒被噎死，為了自己的身體健康着想，他也不想磨嘰了，強忍着心疼道，「好，五萬兩就五萬兩，不過，除此之外，不能再加了。」
凌四笑的鐵面泛光，「謝父皇。」
承帝心塞的不行，實在是不想跟這位爺繼續說話了，登時將目光轉到了右側的裴雪燼身上，面上稍顯肅然道，「裴愛卿，先前的戰報，多有模糊，最初朕收到的戰報，你明明連連獲勝，勢不可擋，為何會突然戰敗呢？」
裴雪燼登時上前一步，規規矩矩的行禮道，「回陛下……」
緊接着，他便將南蠻大勝之後發生的一切，簡單清晰的敘述了一遍，其中當然包括自己被擒逃跑，接下來又被穆顏姝所救的全過程。
承帝聽完，不由看向了穆顏姝，眼底染了些奇異的亮色，「朕知道懷安郡主發現了裴愛卿，后被南蠻人追擊，雙雙失蹤，沒想到，最後還是懷安郡主救了你。」
裴雪燼抱拳躬身，鄭重其事道，「正是，多虧了懷安郡主發現了在下，並且帶我躲過了南蠻的追擊，不然，臣恐怕真的要埋骨南蠻了。」
承帝點了點頭，面上倒是沒有什麼不滿，反而頗為和顏悅色，「看來朕的眼光倒也不錯，裴愛卿的確是難得的將才，只不過南蠻太過歹毒，這才多有失利，既然如此，這次你便功過相抵，保留南征大將軍的頭銜，其他的，朕便不罰也不賞了。」
裴雪燼自然沒什麼異議，行禮道，「臣多謝陛下體恤。」
「起來吧。」
承帝抬了抬手，隨即將眸光轉到了穆顏姝的身上，聲音愈發放緩了幾分，掛着笑容的面上甚至多了兩分親切，「懷安郡主這次救了威遠侯府世子，后又幫助湘南百姓解除活毒，救人無數，可謂是立了大功，懷安啊，你說說你想要什麼封賞呢？」
在承帝看來，女子麵皮兒薄得很，自己這般問，對方自然是張不開嘴的，到時候，他便可以輕易拿捏了。
殊不知，穆顏姝從來都不是尋常女子。
她當即俯身行了一禮，從容自若的清冷道，「回皇上，臣女想要三萬兩黃金，十株三百年份朝上的藥材，二十株百年朝上的藥材，御藥房各種尋常藥材各十份。」
其實，她主要就是奔著藥材來的，至於黃金，一部分是為了還某位爺的銀子。
要不是因為去了湘南，凌四爺也不會受了刺激，給她買那麼多東西，四爺是承帝派出去的，這筆賬當然要承帝買單了。
若是承帝知道穆顏姝心中所想，絕逼要吐出一口老血。
雖然他現在不知道，但也基本上要吐血了：說好的女子的矜持呢！
穆顏姝要的這賞賜，算不上獅子大開口，可那三萬兩黃金還有三十株藥材，也不算少了，還有那些個尋常藥材，看着少，可御藥房的藥材，又何止千百，聚少成多，合起來，真心是價值不菲了。
不過，還不算過分。
承帝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剛想答應下來，就聽凌四難以置通道，「懷安郡主，你也太過自謙了吧，你可是救了威遠侯府世子，救了他，即相當於拯救了整個威遠侯府，甚至是太后她老人家，再加上你在湘南救人無數，這可是天大的功勛，怎麼能就值這麼點封賞呢，父皇，您說是吧？」
承帝剛剛恢復鬆弛的額角，登時一陣抽疼。
可還不等他開口，就聽裴雪燼竟是也緊隨其後的走了出來，真心實意的抱拳道，「臣也覺得，懷安郡主理當厚賞。」
承帝倒是沒想到裴雪燼會出言。
仔細想想也不奇怪，這位威遠侯府世子，看着冷酷無情，實則面冷心熱，有恩必報，那穆顏姝與他有救命之恩，他為其出言，倒也合情合理。
承帝是真心不想加賞賜啊，他這兒的老底兒都要被掏空了！
可問題是，這兩人的分量一個比一個重，穆顏姝的功勞又實打實的擺在那兒，他也不好不表示一下了。
承帝沉銀片刻，終是點了點頭。
「既然老四和裴愛卿都這麼說，朕就允了你的賞賜，除此之外，朕再賞你黃金……」
說到這兒，承帝本能的頓了一下，這才繼續道，「五萬兩，華光蜀錦二十匹，夜明珠一對兒，極品胭脂翡翠頭面一套，從今之後，你便是正一品郡主，等同公主，賜號不變，希望你以後能繼續精研醫術，造福於民。」
承帝也是個果決的，肉疼歸肉疼，可單單從之前的金瘡葯，還有這次湘南一事，他便知道，穆顏姝的價值不可估量，甚至會成為他跟神醫谷對抗的籌碼，既然都決定要賞了，他倒沒有吝嗇。
眼見承帝連正一品的頭銜都拿出來了，凌四二人自然不再折騰了。
穆顏姝倒是淡然依舊，領旨謝恩道，「謝陛下厚賞。」
「起來吧。」
承帝抬了抬手，也不再多言，轉頭看向了裴雪燼，「裴愛卿，母后她老人家已經念叨你許久了，既然你平安回來了，一會兒先去壽康宮報個平安吧，也好讓她老人家放心。」
「是。」
眼見裴雪燼應下，承帝又將眸光轉向了凌四和穆顏姝身上，只覺一陣牙疼，當即揮手道，「至於老四和懷安周居勞頓，早些回去歇息吧。」
他現在真真是半分也不想看見這兩人了。
凌四聞言，卻是不樂意了，「別介啊父皇，兒臣精力充沛的很，還是先讓文公公帶我們把藥材挑了吧。」
承帝揉了揉額角，聲音都多了幾分疲憊，「你剛剛不還說體力不支的嗎？」
凌四完全沒有被揭穿謊言的心虛，咧嘴笑道，「可能是父皇這兒的風水養人吧，我這待了會兒，就舒坦多了，等兒臣聞了那百年藥材的味道，想必就更加舒坦了。」
承帝聽了只覺得氣血上涌，胃裏卻有空又冷，隱隱作痛，眼見這都臨近中午了，他是真心不想給自己找不自在了。
「文德禮，領老四還有懷安郡主一道兒去。」
文德禮彎腰躬身，掩下了眼底的幾絲同情，「是。」
凌四穆顏姝和裴雪燼這才一道兒退出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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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一離開議政殿，凌四便死死地擋住了裴雪燼的身影，朝着穆顏姝笑道，「顏丫頭，走吧。」
裴雪燼驀然出聲，「懷安郡主，等等。」
穆顏姝不由側身一步，「裴世子可還有事？」
裴雪燼抱了抱拳，聲音溫熱，「這趟湘南之行，多謝懷安郡主了。」
「裴世子已經說了很多次了，我已經得到了自己應得的，裴世子無需言謝。」穆顏姝微微頜首，「倒是我該謝謝裴世子剛剛在殿上為我出言在對。」
裴雪燼唇角微微上揚了幾分，「這是我應該做的。」
下一秒，就見凌四齣現在了二人身側，冷嗤一聲，「既然是應該做的，就別磨嘰了，裴世子，我們趕時間。」
眼見文德禮恭恭敬敬的等在一邊，裴雪燼終究是沒有多言，「戰王殿下，懷安郡主，慢走。」
穆顏姝：「告辭。」
看着二人的背影，裴雪燼頓了頓，這才抬腳朝着壽康宮走去。
另一邊，文德禮則是帶着裴雪燼和穆顏姝二人去往了寶葯庫。
這寶葯庫便是西凌國皇室用來存放藥材的地方，位於冰庫附近，整個寶葯庫有數隊精兵日夜看守，它雖然名為寶葯庫，但裏面不光有價值連城的奇珍，還有尋常藥材，雖然比不上神醫谷內各大世家的存葯，但也是世間存藥量數一數二的地方了。
寶葯庫一共有三道大門，最後一道用的乃是機關鎖，若是沒有鑰匙，強行開啟，便會觸動機關。
雖然這寶葯庫的機關在穆顏姝的眼裏，顯得稍微粗陋了一些，但在這個時代來說，絕對是不可多得了。
她自然而然的由衷道，「這寶葯庫的設計倒是嚴密。」
凌四聞言，似笑非笑，「只要是有價值的東西，父皇自然會藏得嚴嚴實實的，這比起國庫來，還差的遠了。」
文德禮只當聽不到二人的對話，眼觀鼻鼻觀口的打開了寶葯庫的大門，這才躬身伸手道，「戰王殿下，懷安郡主，二位請。」
只見那寶葯庫內，擺放了數十排緊貼庫頂的葯櫃，每一面葯柜上，含了不下數百個格子，尤其是最內側的一面架子，竟是通體都用軟玉製成，每一隻暗格都嵌金描花，那逼格一看就跟其他葯櫃不一樣，奢華到了極點。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面玉櫃里的藥材，絕逼不一般。
凌四和穆顏姝默契十足，同時抬腳，徑直走到了那面柜子之前。
文德禮見此，忍不住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才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題外話－－－－－－
承帝：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