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卿雲殿。
巍帝坐在殿內,不緊不慢的擦拭著案上的一架古箏。
他吹著灰,不放過每一處縫隙,只是動作間都避開那箏弦。
眾人皆知,卿雲殿乃雲妃的舊時寢宮。
雲妃也就是二皇子姬玉衍的母妃,每年此時,巍帝都會來此孤坐一會兒。
至於是緬懷雲妃還是旁的,倒無人能說清。
雲妃之死乃是后廷的一個謎,對於這位后妃,宮人們也都是緘口默言。
而這些年巍帝與姬玉衍之間的父子關係,也讓朝臣們琢磨不透。
要說巍帝不喜歡這個兒子,偏生他又給了姬玉衍莫大的富貴,但凡賞賜,姬玉衍定是得頭一份的。
但要說喜歡……
他又常常做出些耐人尋味之舉,譬如讓姬玉衍外出開府卻不賜王號。
賜了王號吧,偏又賜一個質地不純的『瓚』字!
還令姬玉衍在其母妃冥盡這日行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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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聖意難揣,君心似海啊。
御前總管太監王全鞠著身子從外進來,小聲稟報道:「陛下,御院主攜斬龍劍入宮了,現在玄廷那邊跪著請罪。」
巍帝仍是那般懶散的樣子,略偏過頭:「請罪?那敗類小子又犯了何事?」
王全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回答的更小心:
「御院主自稱……自稱他以下犯上,打了三殿下。」
巍帝擦箏的動作未停,卻莫名大笑了起來。
連著笑了好一會兒后,他將帕子一丟,起身到邊上凈手,這才邁著八字步,朝外搖出去。
王全趕緊讓宮人把這裡收拾了,忙跟在巍帝身後。
玄廷百步王階下,御淵持劍跪著。
不知過了多久,巍帝坐在龍輦上,從甬道那邊過來。
經過他身邊時,巍帝扣了下扶手,輦仗即刻停了下來。
「說說看,你與姬承嗣打架誰贏了?」
御淵低著頭,「微臣不才。」
巍帝還是那副懶貨樣,輕哼了一聲,笑了起來:「看來朕這兒子是真沒用啊。」
御淵沒有作聲。
「因何動手?」巍帝朝他睨了過去。
「微臣桀驁不馴,膽大妄為。」御淵還是這句話。
巍帝笑容略深了幾分,臉上看不出半點怒意。
他的目光一直懸在御淵的頭頂,像是一把無形的鍘刀。
此時的沉默,像是在猶豫是否要讓真的鍘刀給落下去。
「若是真的膽大妄為,朕倒該嘉獎你。」
巍帝意味深長的笑著,看著他手上的斬龍劍,眉頭一皺,又如個放蕩不羈的懶貨大爺那邊,開口道:
「斬龍劍下只斬英豪,你個敗類小子的血可配不上它,收起來吧。」
「微臣遵旨。」御淵規規矩矩的把斬龍劍放下。
「去卿陽門那邊先挨上個八十大板,反正你這敗類小子皮厚。」巍帝仍是那帶笑的語氣,「再罰俸半年。」
「微臣謝陛下不殺之恩。」
巍帝嘲諷般的笑了一聲,擺了擺手,「滾吧。」
他聲音落下之後,龍輦這才重新抬起,朝著甬道另一頭而去。
御淵恭敬的行了大禮,看著手上的斬龍劍,眸光閃過一抹異色,似是深嘲,只是瞬息,他又恢復平日的模樣,去卿陽門挨板子去了。
巍帝的龍輦才回到寢宮不久,便又有人來信,說是姬承嗣在外哭著求見。
巍帝老兒卻是又笑了起來,王全在旁邊渾身汗毛倒豎。
「陛下,可要老奴去宣三殿下進來?」
「不見。」巍帝懶洋洋道:「囂張跋扈遲早挨打,打不過便來找朕,以為朕便不會打他么?」
「拖到卿陽門外,與那敗類小子一起挨板子去。」
王全聞言,忍不住擦了擦汗,陛下真心思真真的讓人琢磨不透啊。
「陛下,那、那這打多少是好啊?」
「何時不叫了,何時再停手。」
王全頭大如斗,這也沒個具體的數,怎麼下手才好啊?
巍帝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
王全無奈,只能出去宣旨。
姬承嗣跪在殿外哭嚎賣慘著,眼看著王全出來了,臉上止不住興奮,結果老太監一開口,姬家三狗就絕望了。
「陛下口諭,將三殿下拖去卿陽門一道受罰,何時噤聲何時停刑。」
「什麼?!」姬承嗣勃然變色,「王公公,這真是父王下的口諭?!」
王全嘆了口氣,蹲下去小聲道:「三殿下快別再嚷了,御院主已先你一步入宮,現在也在卿陽門那邊挨板子呢。」
姬承嗣臉色又是一變,那個敗類居然搶在了他前頭?!
姬家三狗心裡的委屈逆流成河,明明他才是受害者,怎麼還要挨揍!
這是為什麼?!!
龍潛殿里,巍帝慢慢操持著手上的黑子白子,左手與右手博弈。
他臉上掛著幽然的笑意:
「好一個衝冠一怒……為紅顏啊……」
……
遲柔柔回了國公府後也沒閑著,讓鐵真出去打聽消息。
御淵打了姬承嗣,後者定不會善罷甘休。
路上有些話她和爛芋頭還沒來得及說,便遇到了老王爺。
那條路乃是去瓚王府的,這老王爺出現的這麼巧,說是赴宴的話,何不一開始就和御淵同去?
除非是收到了消息。
不過……
御淵打了姬承嗣還沒多久,打人的消息便傳出去了嗎?
遲玉樓是跟著一起回來的,他坐在邊上欲言又止,看遲柔柔的臉色古怪的很。
「有屁就放,憋久了只能成屎屁,又不能成彩虹屁。」遲柔柔開口道。
遲玉樓也不綳著了:
「遲柔柔,這回可不是我數落你,你這回可不止害了那御敗類!」
「姬承嗣可不是宇文卓那螞蚱,是你說打就能打的嗎?!」
他是真沒想明白,遲柔柔那麼間賊一女殭屍,今兒怎會如此沉不住氣!
「你忍一時之氣怎麼了?他見任他見,等天一黑,大不了咱們偷去他王府,麻布口袋一套,打的他連爹都不認識……」
遲玉樓小聲嗶嗶著。
遲柔柔聽完,咦,這話怎有點耳熟呢?
「不錯嘛,傻狗子你成熟了嚶?」
都會拿當初她教訓他的那一套反將回來!
遲玉樓來不及膨脹,就被遲柔柔一句話毀滅自信。
「可是你要搞清楚嚶,縱然我打了姬承嗣,大家也會覺得是他在欺負我嚶……」
遲二姑娘眨巴著眼,托腮看著他:「你有那能耐嗎?」
靠……
遲玉樓酸了……
憑什麼?!!
傻狗子真是鬱悶之極,鐵真從外跑了進來。
「二姑娘,打聽到消息了。」
鐵真吞了口唾沫:「御院主入宮被打了八十大板,現已被抬回御王府了。」
遲柔柔眨了眨眼,哦了一聲,「沒死就好。」
說完,她起身回房了。
這冷淡的態度,把遲玉樓都看的一愣,不由小聲嘀咕:
「果然最毒婦人心啊,八十大板這老腚都給打爛了吧,她居然屁反應沒有……」
遲柔柔關門進屋之後,啊嗚一口咬住袖子,小臉猙獰。
「西八……居然敢打我的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