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4章 下面的屍體——有她嗎?

發佈時間: 2022-08-10 12:0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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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進去,就發現偏殿跟剛剛不一樣了。

大局已經穩定,強敵也已經被打退,局勢一旦緩和下來,皇帝身邊的佈置自然就和緊急的時候不能一樣了。牆角已經放了桌案,上面有香爐,有熱茶,還有一碟精緻的點心——也不知道御膳房的人哪來這麼快的手藝。

而他的床邊,也放上了腳踏,被子床褥也全都重新換了一遍。

裴元灝靠坐在軟綿綿的,如雲堆一般的枕頭裏,臉色雖然還是不太好,但已經不像剛剛那樣蒼白無血色,甚至冷汗如下雨一般,他似乎清洗過一番,身上的衣服也換了一套柔軟乾燥的,只有頭髮還有些潤,簡單的束了一下,披散在腦後。

這個樣子的皇帝,不多見。

上一次見到他這樣……好像已經是很久之前了。

妙言跟着我走進去,一看到這樣的父皇,也愣了愣,小聲的道:「父皇……」

裴元灝的臉色原本沉沉的,冷冷的,也沒有多大的起伏,但是一看見她,臉上立刻還是浮起了笑意來:「妙言,過來,來父皇身邊。」

妙言急忙走過去,一隻腳踏在腳踏上,一邊靠坐在床沿。

裴元灝伸手攬着她,微笑着說道:「剛剛,嚇壞了吧?」

妙言點了點頭,想了想,又搖頭。

裴元灝笑了:「你不害怕?」

「不怕。」

「為什麼?」

「我跟在皇爺爺身邊,他講故事給我聽,我就一點都不怕了。」

像是猝不及防的冷風,把他嘴角那原本融融的暖意吹散了一些,裴元灝的笑容也凝滯了一下,但立刻,他又微笑了起來:「哦?皇爺爺跟你講什麼故事啊?」

妙言抬頭望着他,睜大了一雙澄清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皇爺爺跟我講父皇小時候的故事。」

彷彿,又有些猝不及防。

但這一次,他的笑容仍然保持着。

「哦?是些什麼事,你說給父皇聽聽。」

「皇爺爺說,以前,大概父皇還只有我這麼大的時候,也遇到過和今天一樣的事,可是父皇就一點都不怕。」

「……」

「父皇不僅不怕,還帶着你的小夥伴,把賊寇給擊垮了。」

她這麼說着,雙手下意識的攀上裴元灝的肩膀:「父皇,你真的那麼厲害啊,才和我一樣大的時候,就能做那麼多的事了。」

裴元灝沒有立刻回答她,倒不是不知道怎麼回答,而是他彷彿陷入了往事的漩渦里,一時間有些失神,過了一會兒,才低下頭來看着妙言的大眼睛,笑道:「朕也不記得了。」

「……」

「過去太久了。不過,既然是你皇爺爺說的,那就應該是真的。」

「……」

我在旁邊,原本聽着妙言說的那些話,立刻都咯噔了一下,但聽到裴元灝這麼說,又有些怔忪——他可不是一個沒記性的人,除了不會西山書院那秘傳的吐納術,封閉五識去尋找潛藏的記憶之外,他的記憶力也是相當驚人了,可現在,他卻說自己不記得。

他,不像是不記得。

倒像是不想去記得。

這時,妙言說道:「哎,皇爺爺也是這麼說自己的,他說他睡了太久了,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了。父皇,你也睡了這麼久了,你不會忘記什麼吧?」

裴元灝微笑着,伸手撫摸過她的頭髮。

這時,妙言的肚子不合時宜的發出了一長串咕嚕的聲音。

裴元灝一愣,就看到妙言的臉都紅了,這要在往常,算得上御前失儀了,裴元灝卻毫不在意的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怎麼,朕的妙言餓了?」

「嗯。」

我急忙說道:「剛剛,不是讓你去用過飯了嗎?」

妙言回頭看着我,嘟著嘴:「我急着想要過來見父皇,吃不下。而且,他們給的不是蘿蔔就是青菜,我又不是兔子。」

聽見她這樣說,我也忍不住搖了搖頭。

裴元灝立刻對外面吩咐了一聲,讓他們帶妙言公主下去用膳,妙言被玉公公領出去的時候,站在門檻那裏還回頭看了我們一眼,像是確定我們兩不會爭吵,更不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才放心的走了。

等到門關起來,裴元灝還靠在床頭,卻是看着已經關閉了大門,笑道:「咱們倆,是不是還要女兒來操心?」

我回過頭看着他,說道:「陛下的安危,原本也是天下萬民都會關心的事。」

他望着我,臉上還是淡淡的笑意:「輕盈,你一定要跟朕打這樣的官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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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算不上炙熱,甚至比起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的溫柔無害,就算豎起滿身防備的針刺,這一刻也變得沒有了意義。

我沉默了一下,淡淡的說道:「官腔,未必不是實話。」

他望着我:「所以,你還是會關心朕的,對嗎?」

「……」

我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看着他,然後目光落到了他的手上,雖然整個偏殿都重新的佈置了一下,他的衣衫和床褥被子都換過,可他手上的傷口,卻沒人處理。我皺了一下眉頭:「陛下手上的傷,怎麼不重新處理一下?」

他低頭一看,然後笑道:「朕不喜歡讓那些太醫過來嘮叨。」

「……」

「況且,下面還有很多事要他們去做呢。」

「……」

我倒是想起來了,那兩個太醫也說過,他幾乎從來不讓那些太醫過問他的身體——但是連傷口都不讓人處理,這也太過了。

我眉頭一皺,正要說什麼,他卻用另一隻手從枕邊拿了一瓶葯,一卷繃帶出來,說道:「朕只讓他們留下了這個,倒是忘了讓玉全來幫忙。」

說着,他抬起頭來看着我。

「……」

這一次,我沉默的時間稍微久了一點。

然後,還是走過去接過了那兩樣東西,然後坐到了腳踏上,他一怔,剛開口說:「你還是坐——」

話沒說完,我就低着頭,一邊拆開他手章上那已經被鮮血完全浸透,甚至還有些濕漉漉的布帶,一邊輕輕的說道:「剛剛民女過來的時候,因為妙言在,所以沒有問人。下面的屍體——有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