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遲柔柔。
鎮國公府嫡女,有道是虎父無犬女,可她打小就是個嚶嚶嗓。
生就一副柔弱好欺的樣兒。
上一世,旁人當面不敢說,但背後沒少笑話她的嗓音。
說她矯揉造作,拿腔拿調。
上一世,她就只敢自己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淚。
直到遲重樓知道了這件事,煩敢欺負她的人,無一個沒吃過遲重樓的拳頭!
他像大樹一樣護著她,是她最堅強的鎧甲。
他對她說,剛出生的小鳳凰聲音就是這般。
她的聲音不難聽,是鳳凰的聲音。
鳳飛於鳴,百鳥朝聖。
他說,她就是他的小鳳凰,是他最喜歡的小鳥,總有一天她會成為振翅高飛的百鳥之王。
回憶如潮……
遲柔柔就像是一個重獲至寶的傻孩子,站在城門口泣不成聲。
眼淚像是決堤的洪水一樣瘋了一般往外涌。
那一聲聲痛哭,落在人心裡像是刀割一般。
巍帝與朝臣看著她,眾人都神色怪異。
原本想斥責她無禮,居然敢沖在陛下前面的大臣,這會兒也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先前在朝堂上舌戰群雄,鏗鏘正氣的女子彷彿是另一個人。
眼前這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像被人奪了心頭至寶的小丫頭,真是之前的那個瘋丫頭嗎?
御淵看著遲柔柔的背影,多想直接上前,將她摟入懷裡。
他的小肉肉該是有多難過,又是有多歡喜,才會在大庭廣眾下哭成這樣子。
殭屍的喜怒哀樂都比常人要來的強烈,可她早就學會了控制。
但遲重樓的存在,顯然在她的控制之外。
他不用說話,只是醒了過來,跪在那裡,就能讓她丟盔卸甲失去所有防禦,喪失一切堅強!
「哥哥……哼嗚嗚……」
遲柔柔抹著眼淚踉踉蹌蹌的跑到遲重樓的身邊,直接跪在他面前,整個撞在他懷裡。
遲重樓輕吸了一口氣,想要環抱住她,可指頭動了動,手臂依舊僵硬的難以抬起。
他聽著懷裡小丫頭撕心裂肺的哭聲。
眼眶紅了一瞬,就被他強壓回去。
遲重樓用臉輕蹭了一下遲柔柔的頭,低聲道,「小鳥兒,且忍忍再哭。」
遲柔柔狠狠吸了下鼻子,抬頭看著他蒼白的臉,心肝脾肺腎在這一刻都快被絞碎了。
她點了點頭,把眼淚一把抹了。
她看著遲重樓跪在地上,目光閃爍了一下,與他一起面朝巍帝跪著。
她的手鑽進了遲重樓的掌心。
那隻大手,用僅有的力量握緊了她的小手。
那般溫暖。
那般可靠!
「重樓吾侄!」巍帝大步上前。
在面對巍帝的那一剎,遲重樓的背脊緊繃,筆直與勁松。
然後猛地彎下腰,頭在地上重重一磕。
「罪臣遲重樓,拜見陛下!」
遲柔柔在旁邊咬緊唇,也同遲重樓一起,用力朝地磕頭。
她滿腔心痛,滿腹不願,看著自己大哥拖著病體趕來救自己。
還要給這糟老頭子磕頭!
她這一腦袋下去,咚的一聲!
別人是磕頭,她愣是磕出了要把地心撞穿的豪情萬丈!
那巨響,連巍帝都被驚了一下。
有幾個朝臣嚇得一抖,下意識的揉了揉眼。
是……眼花了嗎?
那丫頭一頭磕下去,那地磚怎麼好像裂了幾條縫呢?
御淵本是心疼的要命。
結果她一猛子磕下去。
「噗——」
御二爺也不知道那根弦兒搭錯了,居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笑聲一出來,眾人看他的神色就更詭異了。
不……不愧是敗類啊!
之前不還與這遲家丫頭狼狽為間,沆瀣一氣,在朝堂之上連陛下都敢當面頂撞的嗎?
人家這會兒哭的是慘絕人寰,那一腦袋磕下去,地磚都裂了。
你不擔心她的小腦袋瓜,反而笑出了聲?
你這……委實不太厚道啊!
就連巍帝都看了眼這敗類小子。
御二爺咳了一聲,佯裝無事人的別開了頭。
巍帝過去扶起遲重樓,「你小子還不仔細身子,誰讓你這般胡來的,還不快起來。」
遲重樓抬起頭,額頭已經磕破但依舊沒有起身的意思。
巍帝又拽了他一把,遲重樓無奈道:
「陛下見諒,罪臣雙腿已廢,站不起來了。」
遲重樓說這話時甚是平靜,彷彿說的是一件與自己毫無相干的事情一般。
此話落在眾人心頭,便是過往忌憚遲重樓者,心裡也頗有觸動。
這個天之驕子,國之肱骨!
本該閃耀於世的英豪男兒……
就這樣……成了一個廢人了嗎?!
巍帝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痛色。
他嘆了口氣,看向身邊的大臣臉上也閃過一抹厲色。
「還愣著做什麼!速速搬把椅子過來!」
大臣乃至宮人們手忙腳亂搬來椅子。
老李等狼騎上前來,攙扶著遲重樓,將他扛到椅子上坐下。
「陛下,罪臣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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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實坐著!」
巍帝把他摁回椅子上。
餘光掃到旁邊,遲柔柔眼巴巴的盯著自己哥哥。
腦門上頂著一個碩大的青包,一張小臉哭的稀里嘩啦。
剛剛磕頭又沾滿塵土,看上去就像個花貓似的,說不出的滑稽。
「你這丫頭也起來!」
遲柔柔不怎麼走心的謝恩之後,就眼巴巴的又貓到自己哥哥身邊去了。
巍帝看她那可憐樣兒一時好氣又好笑。
他略微沉銀,「今日之事,是朕虧欠於你。」
「重樓啊,朕欠你甚多,大衍朝欠你鎮國公府甚多啊……」
「陛下嚴重了,微臣愧不敢擔。」遲重樓低頭說著。
巍帝看他臉色蒼白,艱難強撐的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麼。
「罷了,今日之事到底為止,帶著你妹妹回府,先把傷養好。」
「朕還等著你繼續為朕開疆闢土!大衍朝的百姓也都在等著你!」
「微臣,遵旨。」
這些場面話,遲柔柔委實沒聽進耳朵去,她眼裡就只有大哥。
現在巍帝同意放人了,遲柔柔恨不能抱著遲重樓直接沖回國公府。
巍帝回宮了,朝臣們也作鳥獸群散。
御淵徑直過去,道:「重樓將軍行動不便,還是本君背他上馬吧。」
遲柔柔本想開口拒絕,遲重樓卻點了點頭:「有勞御院主了。」
遲柔柔微愕,居然同意芋頭背他?
這不像大哥的xin格啊?
回府的這一路,遲重樓閉眼養著神,沒怎麼說話,看得出整個人還很虛弱。
遲柔柔也不敢吵著他,乖乖在旁邊坐著,眼神由始至終都沒挪開過。
御淵也擠在馬車上,眼睛卻是盯著遲柔柔。
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這肉肉眼裡除了她大哥真是沒有旁人啊……
半晌過後,到了國公府。
御二爺主動請纓,繼續扛下了背著遲重樓進門的重任。
遲重樓的院子名為凌雲。
御淵將他放在榻上之後,遲重樓笑著道了一聲謝謝。
這親和的態度,真是讓御二爺受寵若驚。
這……雖說他和遲重樓已好幾年沒打交道了,不過這男人對他幾時這般客氣了?
「大哥,你快躺下休息。」遲柔柔擔憂的看著他。
遲重樓對她笑了笑,輕聲道:「小鳥兒,你去后廚幫大哥盛一碗米漿可好?」
遲柔柔趕緊點頭,「我這就去!」
她二話不說,扭頭就出去。
等遲柔柔一走,御淵看著遲重樓,開口道:「遲大哥……」
遲重樓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俊臉上哪還有半點笑意:「誰是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