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話擁堵在阿城的嗓子眼裏，他想要一吐為快，可是……
「夏小姐，您真的誤會湛少了。」
到最後，阿城只是說出一聲誤會，湛璟塬不允許他說出口的事情，他一個字也不敢提。
「阿城。」
夏清歡深呼吸一口氣，有些話，她需要跟阿城說清楚。
「我知道你對湛璟塬忠心耿耿，我對你沒有惡意。在這個緊要關頭，你肯冒死前來搭救，我打心眼裏感激。但湛璟塬的事情，你不要提。」
這是她已經做好決斷的選擇，她不希望任何人干預。
阿城便點了點頭，夏清歡像是鬆了一口氣，「我還有幾句話是要對你說的，你可以聽，也可以不聽。但我想要說出來。」
夏清歡停頓了片刻，接着說道，「先活下來，再想怎麼好好活。」
阿城是聰明人，自然聽得懂夏清歡話里的意思。
只是他覺得心酸，「夏小姐，這些年委屈你。」
湛璟塬沒有說出的話，他代替湛璟塬說出口了。
「軒軒，跟阿城叔道別。」
夏清歡牽扯住嘴角微微一笑，「我和他註定了只能是仇人。這是上天的安排。」
這是臨走的時候夏清歡說出的話，她那清瘦的背影，就如同一道影子一般，消失的越來越淡。
但卻帶着一股莫名的力量，一點一點的注射進阿城的心裏。
她說，好死不如賴活着，這話雖老，但是有理。
她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人只有活着，才能活下去。
她說的那些，就像是這些年她自己一般，阿城突然豁然開朗。
五天後，是湛璟塬的庭審。
被告席空空的，原告席坐着律師。
夏清歡在裏間等候出庭作證，關於五年前的事情，肖煒都準備好了訴訟詞，她只需要坐在那裏，有律師代替她開口還原當年的事情。
她從門縫往裏看，旁觀的人很多，曾經那些仰望湛璟塬的人，那些害怕他的人，那些巴結他的人，此刻都坐在那裏想要一睹王者被拉下神壇的瞬間。
現場熙熙攘攘的，很多人側着頭談笑着，像是要觀看一場演出一般。
五分鐘之後，湛璟塬出現。
他的頭髮被推成了板寸，西裝換成了統一的服裝，但是身上的英氣卻半分都沒有消失。
進門的一瞬間，他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每個人臉上都寫着幸災樂禍的表情。
現場立刻鴉雀無聲。
他在被告席的位置坐下來，檢察官開始宣讀當日的事項，末了，就是原告律師的陳述。
夏清歡在窗口的位置站定，她需要保持足夠的淡定和冷靜，可是心，還是不受控的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進去吧，輪到你上場了。」
肖煒叫了一聲，夏清歡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里。
大門敞開，屬於她的時間到了。
她提起腳朝前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的艱難，她感覺到呼吸緊蹙，但是面上還是保持着冷靜。
她在原告席坐下來，緩緩地抬起頭朝被告席望過去，恰巧與湛璟塬冷冽的視線交匯。
他眼裏滿是詫異，而她眼裏卻一如既往的平靜。
律師開始陳述五年前發生的事情，夏清歡就那麼平靜的看着湛璟塬，那是他曾經做的惡事，一件不落的都記在她的心裏，而今天，便是沉冤昭雪的日子，而今天便是他該承受報應的日子。
她就那麼望着他，毫無畏懼。
湛璟塬，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上天總算給了一個機會，要替枉死的人討回公道。
「夏小姐，剛才律師陳述的可是真實的？」
法官那邊傳來聲音的時候，夏清歡出了神兒。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所有人都望着她，湛璟塬也是。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此刻說出的話意味着什麼。
「是的，千真萬確。」
隔了好一會兒，夏清歡才開口說道。
現場一片嘩然，大家都不曾料到，曾經高高在上衣冠楚楚的湛璟塬，竟然會做出那麼惡毒的事情。
「請問夏小姐，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為什麼沒有報案呢？」
法官那邊又問道。
夏清歡感覺到呼吸有點困難，她放置在腿上的手，指甲已經深深地嵌入到肉里。
「因為，我不敢。」
終於，她當着所有人的面，說出了內心的膽怯。
「我還想要活着，我不想就這麼死了，我相信公平正義，我相信法律是維護權益的，我相信壞人一定會受到懲戒，我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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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積攢了無數仇恨，她一口氣說出了很多話。
每個人都注視着她，湛璟塬也是。
他薄涼的嘴唇還是和以前一樣，抿成一道孤冷的弧線，他靠在椅背上，不做聲，板著那張臉，只是用那雙深邃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夏清歡。
原來，她那麼恨自己。
從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他便知道，這是他的劫數。
他沒想過逃，知道逃不掉，就只能面對。
老太太動用了無數的關係，好不容易將那件謀殺案擺平，原本只是讓湛璟塬監禁幾個月就出來，可偏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背後搗亂。
先是庭審變成了公開，再是冒出無數原告，大家紛紛站出來翻起了舊案。如果說那些人的陳述，不過是搬起石頭朝湛璟塬扔了仍，那麼夏清歡此時的供述，便是將他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他望着那個看上去柔弱卻又倔強的女人，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們會這樣面對彼此。她在他的眼裏，是那麼的陌生。
夏清歡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原告席的，肖煒就在門的另外一邊等着她，她起身走出去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
她感覺到湛璟塬的目光追了過來，像是一把劍，狠狠地戳在她的胸口，她難受的無法呼吸。
「清歡，好樣的，這一次湛璟塬逃不掉了。」
肖煒那張興奮的臉映入夏清歡的眼瞼，可是她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聽力也變得稀疏。
「清歡，清歡，你怎麼呢？」
肖煒搖晃着她的胳膊，但是夏清歡已經聽不到了，撐住她身體的那口氣突然就泄了，她直挺挺的朝地上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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