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5章 一地碎片,就會變得扎手

發佈時間: 2022-08-10 14: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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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道:「那好,我們明天就啟程去找他!」

南子泰看了我們一眼,似乎欲言又止,而這時,南振衣平靜的說道:「子泰,事無不可對人言,你有什麼話,應該當面說清楚。」

我們立刻又看向南子泰,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說道:「門主不是一個見死不救的人。」

「……!」

他這句話說得我心頭忽的一刺,而南子泰已經站起身來,對着南振衣附身一揖:「小叔,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先走了。」

南振衣揮了一下手:「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一些。」

「是。」

說完,南子泰便轉身離開,背影迅速的消失在了門外漆黑的夜色當中。

我坐在原位,心裏還回想着他剛剛說的那句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回過頭來,南振衣看着我們兩,溫和的說道:「大小姐和師弟不必介懷,子泰的心裏有一些心結,很難平靜的面對皇帝,和朝廷的事情,但他的心不壞,也不會在大事上掂量不清。」

「心結?什麼心結?」

「不過是些小事。」

他擺了擺手,表示不願意多談這件事,那可能這件事的確也不值得一談,我便也沒有多問,只皺着眉頭道:「那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南振衣說道:「我想,他是想要告訴你們,如果也門主可以解師弟體內的毒,當初就已經解了。」

「……」

「既然沒有解毒,那說明,他做不到。」

「……」

我的心頓時就狠狠的沉了一下。

自從南宮離珠出走之後,我的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了也門主身上,希望他還能想辦法,但是,如果連他也無能為力的話——

我抬頭看向輕寒,他的臉色比剛剛更蒼白了一些,甚至,我看見他擱在桌案上的那隻手都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我急忙說道:「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這個時候,我也是病急亂投醫,南振衣對這件事了解不多,我竟然會向他詢問,也真的是急昏了頭了,但南振衣卻很鎮定的看着我們,說道:「剛剛我聽見你們說起的,薛家父女,是顏夫人的——」

我急忙將葯老和南宮離珠的事情大致跟他講了一遍。

南振衣點了點頭:「原來,還有這樣一番曲折。」

我說道:「其實,我們只是需要她來給輕寒解毒,並不是真的只把她當成一個解毒的工具,但她,她就是什麼都不肯聽!」

南振衣說道:「這樣的人,自幼得到了萬千寵愛,認為天下的一切皆為自己招手即來,也視自己為天下唯一。一旦發現事實真相併非如此,就會沮喪憤怒,加上——我看這位貴妃,生來也是個不太講理的人。」

「就是這樣。」

「不講理,的確棘手,但這樣的人,卻往往重情。」

「……」

南振衣抬頭來看着我,微笑着說道:「若不能曉之以理,不妨動之以情。」

「動之以情?」

我頓時疑惑了,南宮離珠對裴元灝的感情,我很清楚,雖然數次起落,但眼下,她認定了這個人,也認定了這個人負了自己,可以說在感情上她已經走到了絕境,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還對她動之以情呢?

聽見我這麼問,南振衣平靜的笑道:「這種事,就需要她親近的人去做了。」

親近的人……

裴元灝?

但是,真的可能嗎?

我一時間也有些模糊了,輕寒對南振衣拱手說道:「多謝師哥指點迷津。」

南振衣轉頭看着他,道:「我知道這些年來你經歷了不少,也看得出你吃了很多苦,但這樣的路是你自己選的,好好的走下去,天道酬勤,地道酬善,人道酬德,未必沒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輕寒蒼白著臉,淡淡的一笑:「謝師哥吉言。」

「不必謝,」南振衣說道:「有錢的話,出點錢。」

「……」

「……」

我和輕寒都愣住了,詫異的看着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的話鋒一轉,轉到錢上去了,南振衣見我們兩一臉呆相,淡淡的說道:「藏書閣要重建,需要募集些銀錢。」

「……」

我們這才恍然大悟。

的確,那麼大一幢樓被燒得倒塌了,重建的話,肯定需要一大筆錢。

南振衣鄭重的說道:「現在書院的賬上還有些錢,但是修不起來,除了家主那邊,師弟你也應該給一些。」

他這樣一本正經的說起這件事,讓我都無暇去想這個問題到底是不是俗不可耐,輕寒立刻抬頭看向了我,輕聲道:「輕盈,我的——」

我應了一聲,轉頭對南振衣說道:「他的錢都在我這裏,山長需要多少,我呆會兒就讓人送來。」

南振衣算了一下,說道:「先拿兩千兩過來吧。」

「好的。」

我點點頭,又看着他:「這樣,夠嗎?」

南振衣說道:「家主那邊晚一些會送來,書院裏一些家境較好的學生也會募集一點錢,還有太子,他也給了一部分。」

「太子?」

我聽到這裏的時候不由的愣了一下,輕寒也微微蹙眉,道:「山長收了太子的錢?」

南振衣道:「他讓人送了五千兩的銀票過來。」

我們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雖然這是一件好事,而且,裴念深拜入他的門下,也算是西山書院的一份子,他有心出這份錢,是再好不過的。

可是,我和輕寒卻都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

過了好一會兒,輕寒才遲疑着說道:「山長應該知道,太子的錢,是皇帝給的。」

南振衣抬眼看着他:「那又如何?」

「……」

輕寒有點說不下去,我接着說道:「書院……要用皇帝的錢嗎?」

南振衣淡淡的說道:「只要對書院有益,誰的錢,都可以用。」

「……」

「但別人的話,書院未必會聽。」

他顯然明白我們兩的意思,一句話就說到了我們的心裏,我和輕寒頓時又鬆了口氣,南振衣看見我們兩這個樣子,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後說道:「西山書院歷來如此,即使當年大夫人給了書院那麼多的厚待,可書院仍然不是顏家的一言堂。皇帝的錢,或者太子的錢,我們都可以用,但西山書院的學風永遠都不會改變,書院,永遠都會是朝廷的一面鏡子。」

「……」

「如果,有人敢來打碎這面鏡子,那一地碎片,就會變得扎手。」

他這句話說得格外的平靜,卻有一種讓人無法撼動的剛毅。

我知道,我們不用擔心了。

我凝神看着他,輕聲說道:「剛剛山長說,你這個『山長』並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授予,而是在你接管了書院的一些事務之後,學生們開始這樣叫了。在我看來,這,才是山長真正的身份證明。」

「……」

「沒有人給你,但在所有人的眼中,你就是西山書院的魂。」

他安靜的看着我,淡然一笑,然後輕拂衣袖站起身來,說道:「天色已晚,既然事情都已經說清楚了,我就不虛留你們。大小姐不要忘記,早一點讓人把銀票送過來。」

我剛剛對他的滿腔傾慕,胸口都有些微微的發熱,這個時候突然又有點懷疑,今天這場晚宴——是不是主要的目的,就是這個?

不過,人家已經送客了,我們也沒辦法再拖下去,我和輕寒便都起身往外走去,南振衣也送我們到了門外,一直走到正立門下,周圍漆黑一片,只能聽到草叢裏蟲鳴聲喧雜,但更襯得這一片靜謐無比。

涼風習習,吹拂着我們的衣角,漫天星斗,不斷閃爍的光芒似乎在預示著,未來,會是一個好天氣。

我和輕寒已經準備下山了,我想了想,又回頭看着他:「山長,對於太子——」

南振衣見我似乎難言,笑了笑,平靜的說道:「他是我的入室弟子,就這麼簡單。」

我說道:「但這個入室弟子和別的弟子,可能不太一樣。他將來,可能會繼承大統,成為天下的主人。」

南振衣說道:「沒有什麼不同。」

「……」

「西山書院的學生,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方天地。」

「那,山長心中的天地,有多大呢?」

他雙手交握放在身前,微笑着看着我:「大小姐想要說什麼?」

「……」

我遲疑了一會兒,說道:「我覺得,山長胸中的天下,很大。」

他的笑容在星光下顯得格外的溫和,整個人有一種金形玉質的感覺,讓人忍不住就想要聽他說話,追隨他做事,但他卻始終只是淡淡的,說道:「白天的時候,那位常老先生就來找過我,想要向我問計。」

「常言柏?」

我和輕寒同時說出了這個名字,南振衣笑道:「他是太師吧。」

「是的,」我說着,又忙問道:「他向山長問計,說了什麼?山長,又是如何應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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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振衣說道:「他既為太師,問的,當然是天下事;但我卻是個讀書人,回應他的,只有幾句詩而已。」

我和輕寒都獃獃的看着他,南振衣的目光看向前方,深遠的蒼穹下,星光點點,能看到山川連綿起伏,風雲變化,而他慢慢的說道:「西山路遙一徑狹,閑茶半杯聽寒鴉。過眼從來天家事,也看風雲也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