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橙剛剛才著手調查夏棶遺囑,緊跟著她就被綁架。
聯繫那兩個綁匪的證詞,薛明就應該只是想要掌握住一個可以用來威脅她的東西,但倪雲白卻是實打實地想要她死。且就倪雲白面對她時的表現,夏晚橙已經大致摸清楚了這事的來龍去脈。但不知出於什麼心境,夏晚橙還是找人調查了那台攝影機的來路。
就憑那兩個綁匪的表現,夏晚橙就堅信他們手裡的攝影機一定是由別人提供。
根據攝影機的品牌型號,找到了售出地點。再調取商場的監控,就順理成章地發現了薛明就助理的身影。
夏晚橙聽著人家的陳詞,心裡頭也說不上來是個什麼感覺。原本意料之中的事,卻因為這樣坦白地擺在她面前而讓她倍感難堪。好似她的心被根又尖又細的針給扎了個孔,原本鼓脹脹的感覺在瞬間泄氣。
夏晚橙頭疼欲裂。
這次的綁架事件誠然因為雷空的及時到來而有驚無險。可她只要還執著於夏棶遺產和死因的調查,這樣的事情必定還會發生。
這一次薛明就願意留她一條命,下次呢?
夏晚橙已經不再為發生過的事感到后怕,她現在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擔憂。
她很想把這種擔憂拜託給別人。如果有天她出了事,能有個人告訴大家她發生了什麼,始作俑者是誰。可夏晚橙思來想去,發現根本沒有可以囑託的人。
夏晚橙在黑夜裡瞪大雙眼,直至天明。
第二天,有關她遭遇綁架的新聞就上了報紙。認識的人紛紛來電問候,但夏晚橙等了許久,才等來了她最迫切的那個電話。
來自蓋瑜的。
雷空那話說得一點沒錯,她作為柏海城有點知名度的千金小姐,一旦被綁架的事情曝光,那就意味著她要遭到無數的無端惡意揣測。
夏晚橙之所以豁出顏面也要把這事公之於眾的原因是什麼?
她想讓蓋擎蒼看看,他都做了什麼。
那兩個綁匪說已經跟了她好幾天。夏晚橙自問調查夏棶遺囑這事足夠小心謹慎,那為何薛明就會立刻收到消息進行這樣的安排?
夏晚橙只能猜測是蓋擎蒼跟他通的氣。根據她那日和梁曦的聊天,根據他表現出來的態度。
如果這次她出了事,薛明就是始作俑者,他蓋擎蒼就是最大幫凶。
夏晚橙把她的遭遇告訴蓋瑜,是想通過蓋瑜把她的態度傳達給蓋擎蒼。
他只要還是個人,就該為她這次的遭遇感到自責和羞愧。
掛斷電話,夏晚橙深吸了一口氣。她決不能白受這個苦,甘咽這口氣!
「夏小姐居然出了那樣的事……」
Micheal剛把報紙翻開,就聽小趙說了這樣一句。
今日柏海日報的封面是夏晚橙的照片,旁邊配文:「夏氏小姐晚橙昨夜突遇綁架,幸得及時救援,有驚無險。」
小趙覷了一眼他,「要不要打電話詢問一下情況?」
Micheal眉心一蹙:「夏小姐有留下聯繫方式嗎?」
「應該有的,您稍等,我去找找看。」
診療室的門一打開,小趙就見方才的話題主人公夏小姐站在門口。形容憔悴走路虛浮,端的是一副無精打採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惜。
夏晚橙越過小趙,直直看向屋裡的人,「醫生,我想看病。」
……
夏晚橙靠在躺椅上,無力地看著天花板,撕扯著乾裂的嘴唇說:「頭疼,特別疼。」
她側臉看向旁邊一身白褂的人,再一張嘴,眼淚先下來了。
「我生病了,這次是真的頭疼。」
Micheal看向眼前的女孩兒,她臉色非常難看,在日頭很好的陽光下依然顯得蒼白,病態十足。現下很像被主人遺棄的小狗,剛淋過滔天的大雨,眼裡塞滿了塊塊壘壘的東西。
年輕俊美的醫生依舊冷靜,「你只是昨夜沒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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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晚橙覺得眼裡有一道道的白霧往上蒸騰,鼻子里塞滿了不知名的東西讓她難以呼吸。Micheal醫生好聽的聲音遠在天邊又近在咫尺:「你先睡一下,休息好了我們再說。」
「可是我害怕,我睡不著。」
耳邊響起了敲擊三角鐵或是玻璃杯的動靜,Micheal醫生輕緩的語音也混在這個裡頭,無比空靈,卻奇迹般讓她覺得安心。他說:「夏晚橙,外面下雨了,寒冷的空氣沿著窗縫滲進來。你睡在壁爐邊,有一隻長毛大狗躺在你腳邊,你聽到了它的呼嚕聲……」
夏晚橙覺得自己可能睡了有一個世紀之久。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還躺在熟悉的診療室,屋裡亮著一盞暖色小燈,時鐘正好指向了8這個數字。
和睡前不同的是,她身上裹著一層毛毯,手機關了機放在旁邊。她輕輕扭了扭纖長的脖頸,感覺一直沉在腦袋裡的鉛塊消失了不少,整個人有種饜足和輕盈的感覺。
夏晚橙笑了下,想她今天來這的目的只是想開些止疼葯,沒想到Micheal醫生還有一手催眠的本事,真就讓她在這躺了一整個下午。
從診療室出去,整個冀安醫院診療部冷清之際。夏晚橙見其中一間屋子亮著燈,好奇夠頭看了一眼,見Micheal醫生正坐在裡頭看書。
醫生的白大褂已經換下,Micheal醫生穿了件剪裁得體的高級定製灰色西裝,西服裡面是一件白襯衣,只沒有打領帶。翻書的時候露出了和西服同色的腕錶,姿態端得美麗且從容,上流頂層的精英在他面前,也不過爾爾。
夏晚橙吹了一聲蹩腳的口哨,見Micheal醫生看過來,她笑,「下班時間早過了,還沒走,是等我嗎?」
Micheal醫生合上書起身向她走來,而後徑直繞過了她。
夏晚橙快步跟在他身後,「不請美麗的女士去吃晚餐嗎?」
「哪裡有美麗的女士?」
夏晚橙一個箭步攔在了他前頭,仰頭看著他,「那美麗的女士請你,行不行?」
愉悅輕鬆的晚餐結束,Micheal送她回家。夏晚橙在車裡問起:「不打算問問我昨夜的遭遇?」
「你臉上寫得明明白白。」
夏晚橙疑惑地夠著頭去看後視鏡,問:「寫了什麼?」
Micheal沒言語。眼看著車子即將到達地方,夏晚橙突然說了句:「如果哪天我出了事,請你告訴我大姐和二姐,害我者,薛明就倪雲白。」
話一落,夏晚橙先蒙了。像是身體里躲著另外一個人,繞過了她一向冷靜理智的大腦,替她說了這句話。
見Micheal醫生抬眸沖她看過來,夏晚橙一句「開玩笑」都到了嘴邊,又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撕扯著改為了另外三個字:
「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