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橙當着眾人面前把戲演足演夠,只覺疲累。回家的路上,夏午橘問她:「夏苜為何栽贓你?」
「受了誰指使吧。」她神情怏怏。
「誰跟你有這樣大的仇怨?」
「我出事,誰受利最大就是誰,誰可以高枕無憂就是誰。」
夏晚橙疲倦地擺擺手不想再多做言語。這次要不是那嫌疑人突然自首,她可就實實在在栽了個大跟頭。
到了家門口,雷空的電話突然打來,要她請吃晚飯。
「沒空。」
「我手裏可有你感興趣的東西,不來可別後悔。」
夏晚橙在一家私人會所找到雷空,他當時正在跟人賭牌,只讓她去一旁等著。
夏晚橙往沙發上一窩,空氣中瀰漫着薰衣草香薰味道,耳里時不時能聽到規律的洗牌聲音。她只覺眼皮沉重,後頸酸痛,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因為電話響,夏早柑問她什麼時候回去。夏晚橙一看時間,已近凌晨十二點。
夏晚橙飢腸轆轆,腦袋昏重,抬眼看見雷空坐在對面還有些遲疑,「你怎麼在這?」
雷空笑,「夏三小姐這是睡暈了?」
「哦,對。你找我要說什麼?」
「那我要先問一問,夏三小姐打算如何感謝我?」
夏晚橙挑了挑眉,見雷空扔了一沓照片在她腳邊。她看去,見全是夏苜和那女人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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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言語,雷空接着說:「好奇我怎麼會有這些照片?還是好奇這些照片為什麼沒有刊登在今日的報刊雜誌上?」
夏晚橙笑了,「這麼不湊巧嗎?我隨意挑得幾家雜誌社都是你家開得?」
「這倒也沒有,不過事關某人,大家都敏感了些。事實上……無論那些雜誌社是不是我家開得,你這些東西都不可能被刊登。」
這就是夏晚橙沒處理好的細節。所謂細節決定成敗,她這次差點因此吃了大虧。
「我要感謝你什麼?」
雷空的笑聲像是加了混響,有種做作的sin感。「還不算太笨,不然你以為人家憑什麼去自首呢?」
原來如此,確實是眼前這人幫了她。
夏晚橙垂眸,「那可真是謝謝了。不過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欠人人情,不知道空少有什麼事需要在下效勞?」
「好說。我這個人最喜歡聽漂亮妹妹說好話,你平時跟情哥哥怎麼說話的?也讓我聽聽,我就當收個利息算了。」
「空少說笑了,外頭人都說夏三小姐潑辣狠毒蛇蠍心腸,我嘴裏怕是說不出什麼好話。」
雷空突然轉了話茬,「你和蓋瑜什麼關係?」
夏晚橙沒言語。
雷空突然長腿一邁,從桌子上越過來。夏晚橙被他掐住下巴,他看着她精緻的眉眼,聲音壓得很低,「蓋瑜是我兄弟,你離他遠點。」
夏晚橙近距離看他,這人天天縱情聲色還能維持住一張好皮相。平時里眼角都會噙著些笑意,看上去是帶了邪xin的風情搖曳。這會兒盯着她的神色,倒真有了角斗場里磨鍊出來的殺伐狠厲。
「你這話說得和我那白給的姐姐一模一樣。不過她是想嫁給蓋瑜當少奶奶,你是什麼目的呢?」
雷空掐她的力度又重了些,夏晚橙被迫挺直脊樑。她看着雷空的當下,就知道雷空給她的壓迫感已經讓她在生理上開始服軟。
她扒着他的手,清越柔軟的嗓音響起,「行,我賣你這個面子。」
雷空微微一笑,而後修長的手指滑進了她的衣領,指腹直接擦過她的鎖骨,在夏晚橙臉色大變之前,扯出了她的項鏈。
他用指腹撥開,把裏頭的相片懟到夏晚橙眼前,「以你母親的名義發誓。」
聽着夏晚橙含着怨氣一字一字把話說完,雷空臉上的笑意真了許多。他摸了摸夏晚橙的腦袋,湊到她耳邊,用一貫調情的語氣低聲道:「蓋瑜那樣的老實人多沒意思啊。」
……
連番折騰,夏晚橙身心俱疲,一覺竟睡到次日下午。
她打開手機,看到了來自從未聯繫過的,Micheal醫生的信息。「如何?」
夏晚橙在床邊愣坐了好一會兒,才把電話回撥過去,「現在在醫院?」
不疾不徐的男子聲音傳出,「一會兒有個手術要做。」
「要到什麼時候?」
「不好說。」
「我來找你。」
夏晚橙一直等到晚上九點來鍾,才見Micheal醫生出現。
他往沙發上一坐,十指撫上額頭,露出異常疲倦的樣子。
「手術還好么?」
沒聽到對方回答,夏晚橙輕輕嘆了口氣,安撫道,「你已經儘力了。」
十分鐘過去,二十分鐘過去,Micheal一直維持同一個姿勢坐在那兒。
夏晚橙看他那副孤寂落寞的樣子,心裏竟然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茫然和傷感。彷彿給人做手術的是她,看着一條生命隕落的人也是她一樣。
她問:「救活一個人的xin命是種什麼感覺?」
「想不起來。」
夏晚橙蹲在了他面前,仰頭問他,「那你當時把我從水裏救出來,是什麼感覺?」
那是個燥熱的午後,凝滯空氣都有火星子的天氣。夏晚橙被從湖裏撈出來的時候已經沒了呼吸,心臟也跳停。
他積極搶救了半個小時,沒有任何變化。
心裏惋惜一條年輕生命的消逝,但CPR的行為卻沒停下。
他的導師一直都說他只適合做研究,因為他無法坦然面對生死。
女孩兒蒼白美麗的臉在陽光下沒有半點生氣,就要枯萎,凋零,他機械運動的手腕也開始脫力。那時候距離開始搶救已經過去一個小時,是可以宣告搶救無效的時間。
這個年輕女孩兒會死在這樣一個惡毒的天氣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要堅持多久,但他始終無法說服自己放棄搶救。就是這個時候,炙熱手心下突然傳來了一下極其微弱的跳動。
他不敢置信,小心地把耳朵側到女孩兒胸口,聽到了第二下,第三下心跳。
不是錯覺。
他記得他像條被網獲的魚,無力地癱軟在地。他渾身濕透,神思恍惚,無知無覺地說着話,旁邊是女孩兒微弱的咳嗽。
在這一個多小時時間裏,他心中的理想大廈搖搖欲墜,瀕臨崩塌,然後因為那一下重新跳動的心臟,重新巍峨聳立。
他在新生中站了起來,都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