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寂夜霜花

發佈時間: 2023-01-16 16:4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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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過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果然是厲雷。

 當初,他派管家贈她手機時,曾預存了自己的號碼,夏綾試過刪除,卻刪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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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無休無止閃爍的來電提示,夏綾萬般無奈,抓抓頭髮,不情不願地從溫暖的被窩中鑽出來,隨手披了件外衣,起身去宿舍陽臺接電話。

 陽臺上,夜風寒涼。

 天幕黑沉沉的,半空中孤懸着一顆暗紅色星子,看上去有些淒涼。四下裏萬籟俱寂,連綿無際的宿舍樓暗影幢幢,燈火偃息。

 她望了一眼宿舍樓對面的熒光大鐘,凌晨一點十四分。

 很好,不知道boss大人發什麼神經。

 她強忍着倦意“喂”了一聲。

 電話那端傳來厲雷的聲音,口齒不清地說了一句什麼,她沒聽清。

 夏綾以爲信號不好,皺眉換了個姿勢,又“喂”了一聲。

 這次,總算聽出他在喚她的名字:“葉星綾……”聲音低沉暗啞,連咬字都模糊,與平日截然不同,少了幾分慵懶與玩世不恭,多了一絲落寞與……脆弱。

 她爲自己的想法打了個寒噤。

 該不會是喝了酒吧?這個念頭在夏綾心中一閃而過。

 那邊,厲**oss停了一會兒,有些不確定地問:“葉星綾,你……還在嗎?”

 她說:“在。”

 厲雷卻不說話了,長久的沉默,唯有呼吸聲透過信號安靜傳來。

 夜裏起了風,吹在身上帶着絲絲的寒意,手邊的黑鐵扶欄上,淺淺結着一層霜花,不小心碰上去,冰涼刺骨。她出來時,身上只穿一套睡衣,此刻,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在打顫,然而,在是回被窩補眠還是繼續傻站在這裏和他耗着之間,她鬼使神差地選擇了後者。

 找了個背風的角落,她蜷起身體:“boss,您找我有什麼事?”

 他依然不說話,安靜得反常。

 不過,他半夜三更地給她打電話本就反常,如果不是他準確地念出了她的名字,她真懷疑他只是撥錯了號碼。

 又耐着xin子等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我看了你今天的演唱。”

 她微微怔了一下,白天的時候,並沒有在小演出廳看見他,那他是……

 “譚英傳了視頻給我。”他說。

 “譚總真是個好員工。”夏綾咬牙切齒,強忍住不打哈欠,心裏面把譚英罵了個千八百遍。都是他多事,亂傳視頻,要不然這大半夜的,厲**oss能想起她?!

 “他確實是個好員工。”厲雷的聲音磁xin沙啞,“譚英說……也許在將來,我們會爲了你……對抗帝皇。”他的吐字還是有些含混,她費了些力氣才聽清,“這是很大的事件,他請我評估一下,看看你……值不值得。”

 南城公寓裏,厲雷修長勻稱的身體斜倚在真皮沙發裏,沙發對面的液晶電視屏上,正循環放着她在評審會上清唱的《海妖》,他的視線透過手邊傾倒的高腳酒杯凝望着她,醉意朦朧,卻沒有告訴她,他並不是在評估,只是純粹……想看她。

 訓練營宿舍陽臺上,夏綾卻以爲自己明白了譚英傳視頻的含義。她不禁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問:“那您認爲,我值得嗎?”

 厲雷輕輕地笑起來。

 “boss?”她內心忐忑,七上八下。

 “葉星綾,”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只說,“真的不考慮成爲我的人?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未來星途坦蕩,什麼天后,巨星,唾手可得。”

 她皺眉:“不。”

 “你開價。”

 “沒有任何價格能讓我屈服。”她冷冷地說。

 “不開價,就去帝皇。”真皮沙發上,他有些費力地摸索着,擡手,又給自己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醉得厲害,他的手有些抖,琥珀色的液體灑了大半在身上,順着脖頸流向胸膛,胸前靠近心臟的地方,包着厚厚的紗布,沁出暗色的血來。

 沒有人能拒絕利益的佑惑,爲了錢,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今天出賣了他。

 靠近心臟的位置劇烈疼痛,厲雷沉沉地說:“別以爲我不敢拿你怎麼樣。”

 夏綾完全不知道厲**oss在發什麼神經,但顯然,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屢次三番被他威逼利佑,她的火氣也上來了,不禁冷笑:“厲雷,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有錢有勢很了不起嗎?告訴你,老孃不奉陪了,老孃我現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死也不會成爲你的人,更不會去帝皇!你大可以去法院告我違約,隨便。”

 她氣得連粗話都爆,罵完,果斷掛電話。

 夜風又起,黑鐵扶欄上霜花蔓延,她望着那繁複冰冷的花紋,心中發澀。原以爲,在經過了那麼長時間,在她數次拒絕之後,厲雷已經對她死心,沒想到,卻一直沒放棄對她的企圖,一次又一次,念念不忘。

 她太小看了他的耐心。

 如今,他圖窮匕見,用轉會帝皇這個殺招來威脅她,可是,去帝皇成爲裴子衡的人,和留在天藝成爲他的人,又有什麼本質區別?一樣是玩物罷了。

 她不願成爲任何人的玩物,哪怕,對天藝毀約。

 她不打算遵從轉會調令,高額的違約金也賠不起,沒關係,大不了鋃鐺入獄,坐牢,就算是淪爲階下囚,她也不會出賣自己的身體。

 她深深吸氣,蒼白的手指扶在黑鐵欄杆上,那寒意,一絲一絲,彷彿蔓延到心底。

 回到牀上,她輾轉反側,盤算着未來該怎麼辦,在她與天藝鬧翻、被送入監獄之前的這段時間裏,要怎麼保護自己不被人暴力侵襲。

 在掌權者的面前,她是多麼渺小,不堪一擊。

 不其然地,靜夜中,她又想起一個宛若神祇的男人——裴子衡。他曾經那樣溫柔地爲她整理衣衫,擦乾溼發。情人節的時候一起放煙火,他將她凍僵的手拉入懷中,生日的時候一起切蛋糕,他輕輕地替她颳去鼻尖的奶油……

 心口又酸又痛,空蕩蕩的難受。

 夏綾在被窩中蜷緊身體,有那麼一瞬間,自暴自棄地想,不如就跟着楚琛回去,回到那個依然讓她留戀的懷抱,從此往後,乖乖聽他的話,不用再顛沛流離擔驚受怕;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是誰,伏在他的懷裏痛哭一場。

 可心中有個聲音始終警醒:小綾,不要忘了那些可怕的往事,所有的溫柔都是虛假,他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主宰你的全部世界,天堂還是地獄,只在他的一念之間。

 你甚至已經分不清,他到底有沒有愛過你。

 身體蜷得更緊,夏綾把牙齒咬在指間,把那一聲哽咽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