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貝說完，伏在凌驍的肩頭，不再說話。
凌驍感受着孩子濃重的憂傷，久久不語。
寬敞明亮的大廳里，刺白亮眼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華麗的裝修棚頂，華貴耀眼。
兩側延展而去的廊道，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只有二人靜靜擁抱着。
許久之後，凌驍輕聲對小貝說：
「好，叔叔答應你。」
凌驍以為小貝開心地笑起來。
然而並沒有。
小貝反倒抓着他的手臂，把臉埋進他的肩窩，沒有絲毫動靜。
凌驍正納悶，肩上忽然濕涼一片，他這才痛心地驚覺，小貝竟然哭了。
心裏忽然一陣懊悔，凌驍忙跟小貝解釋，自己沒有立即答應，給顧娉婷當舞伴的原因。
誰知小貝聽到這解釋，才忽地抬起頭，邊抹眼淚邊跟他說：
「凌叔叔，你怎麼不早說，我還以為你討厭媽咪。」
「怎麼會！」
三個字衝口而出，特別急於否認似的。
凌驍驀然發覺，他這句可不是為了哄小貝開心。
腦中忽然閃過昨晚路邊，顧娉婷立於白色瑪莎拉蒂車前，怔怔地用那雙憂鬱的杏眼望着自己的畫面。
另一種不同於剛才的懊悔感覺，再度擾了凌驍的心緒。
不及凌驍細細分辨其中緣由，小貝已經重新現出笑容，兩隻小手捧着他的臉，精靈古怪地對他說：
「你不想因為保鏢的身份讓媽咪掉了身價，這事好辦！包在我身上！」
小貝說着，馬上從他懷裏跳下去，拉着他便往貴賓休息室走。
凌驍剛剛還擰著的眉頭，漸漸舒展，看着轉眼雨過天晴的小傢伙搖搖頭。
管她想做什麼，由着她好了，只要看到她笑！
*
酒會大廳里的顧娉婷，遠遠看着小貝跟凌驍在視野里消失，沉默地垂下頭。
她正前方一米處，陳龍正借抱歉之意，各種佔着接近凌驍未遂的富家千金的便宜。
「別碰我！我自己去洗手間擦！」千金聲音尖銳。
「小姐小姐，」陳龍聲音油膩，「這禮服這麼漂亮，等你到洗手間，怕是已經擦不出來了，我這濕巾帶酒精成分，保管一擦就好，您別動別動，我來，這個我熟！」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聲音不小。
顧娉婷卻像根本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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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腦子裏，全是剛才凌驍抱着小貝時，陷在暗影里的半張臉。
因抱着小貝的角度問題，她於側面只看到凌驍眼睛以前的小半張臉。
那雙狹長微眯的鳳眸，寬闊堅毅的額頭，還有那頭型跟腦型。
無一不像厲斯年！
其實不該說「像」，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因此遲升把她往凌驍那裏領的時候，她被那一眼看得，登時連呼吸都停了。
不然怎麼會避不開遲升的碰撞。
接下來，就連凌驍下意識護着她的動作，大手抓到手臂上的感覺，都跟之前厲斯年的反應一模一樣。
以前有過很多那樣的時刻。
她跟厲斯年不管走在什麼地方，她抬着臉，眼中全是他，根本看不到周圍的一切。
遇到磕磕絆絆，厲斯年也總是那樣一把拽開她。
然後沖她露出極力掩住心頭慍怒，強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
「喲！……」頭頂忽然傳來一記陰陽怪氣、拉着長音兒的聲音，「這不是姐姐嗎？一個人在這兒發什麼呆呢？」
顧娉婷翻個白眼，緩緩抬頭，木然看去。
見到那張令人厭惡的臉時，心神瞬間歸位。
顧娉婷反感地扯了下唇角，嘲諷道：
「厲家的酒會依然能看到你的身影，也算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