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再好的,朕都能給你

發佈時間: 2022-08-10 09:5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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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露台上,清風拂面將髮絲吹亂,纏繞在睫羽間,伸手輕輕的拂開便能將整個御花園的景緻盡收眼底,甚至,還能看到紅牆之外,更遠的地方。

但,也僅僅是看到而已。

「喜歡嗎?」

他站在我的身邊,看著我一直望著遠方的眼睛,又問到。

我一直沒有開口,沉默的看著遠方,卻能感覺到身邊的這個人一直注視著我,目光炙熱而專註,彷彿一絲一毫的悸動都映在他的眼底。我沉默了一會兒,慢慢的說道:「皇上政務繁忙,日理萬機,實在不必再在這些事情上費工夫。」

「正是因為朕政務繁忙,所以,就讓這個來陪著你。」

「……」

「朕說過,你想要的,朕都會給你。」

「……」

「這個露台,是朕為你一個人修的,比集賢殿的那一個,要好得多」

我微微蹙眉,轉過頭來看著他。

他的臉上還是和之前一樣,帶著抹不去的倦怠之色,眼睛不僅通紅,眼眶也微微有些發黑,是已經許久沒有好好休息的樣子,但他的眼神,卻沒有絲毫的懈怠,精光內斂如同一把入鞘的寶劍,不管看起來多麼的無害安全,但終究有著鋒利的刃口。

原來——是因為我提到了集賢殿。

他不僅不讓我去,甚至連想,也要我不去想,只要集賢殿有的,他都能再給我。

所以,起了這個露台。

可是,集賢殿的人呢?

我心裡的那個人,他能給我嗎?

我對著他,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

也許因為相隔得太近,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中映出的自己,也許因為這露台上的風帶著涼意,給我這一抹淡淡的笑意里,也增添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冷。

「謝皇上恩典。」

說完這句話,我便沒有再開口,只是扶著圍欄默然的看著下面。風景的確是好,入目滿眼的蔥綠讓這一天的煩悶燥熱都慢慢的退去。我吹了一會兒風,就感覺到一陣涼意浸透肌骨,便想要回去。一轉過頭,就看見站在我身後的這個男人微微蹙眉,正用手指揉著眉心。

也許因為靠得那麼近,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間溝壑很深,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整個人都透出了一種說不出的疲憊和倦怠。

我皺了一下眉頭,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了常晴低沉的聲音——

本宮不要求你做得最好,最得更好,本宮只是希望,對皇上,你能再慈悲一點。

慈悲……

慈悲。

我沉默了一會兒,淡淡的道:「皇上既然累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抬起頭來看著我,道:「朕想再陪你一會兒。」

「可是微臣有些冷了,想回——」

話剛說到一半,他突然伸出手來,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有力而溫熱,一觸碰到我,體溫立刻從肌膚上傳了過來,讓我戰慄了一下,急忙就要縮回手,卻被他又緊緊的握住:「青嬰!」

他有力的手指握著我的手,彷彿鐵鉗一般掙脫不開。

我不想跟他糾纏不清,不僅是生命,身體上也是,可他抓住我之後,卻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只是就這麼握著我的手,那種帶著幾分隱忍的力度讓我一時有些無措,抬起頭來看著他。

「再好的,朕都能給你。」

「……」

「只要你不離開朕,你受過的苦,朕都會補償你。」

「……」

「所以,」他說到這裡,眼中閃過了一點光,聲音也低沉了一些:「所以,你不要再想別的。」

我的心裡一悸,立刻意識到了什麼,這時他身後的台階下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匆匆的顯得十分的焦急。轉頭一看,只見玉公公從下面跑了上來,乍一看見我們倆這樣,他倒是愣了一下,而我一用力,將手抽了回來。

裴元灝看著我,倒是沒有發怒,頭也不回的道:「什麼事?」

「回皇上,又有急報傳來。兵部、禮部和戶部的幾位大人在宮外求見。」

「讓他們去御書房等朕。」

「是。」

玉公公說完,又瞅了我一眼,轉身跑了下去。

我已經退開到了一邊,扶著護欄往下看著,剛剛肌膚的熨帖並沒有讓我覺得溫暖,臉色反而有一種涼透了的蒼白感,裴元灝走到我身後,雙手撫著我微微抽搐的肩膀,這一回我沒有再動,只是故作平靜的道:「皇上還不去御書房?」

「朕,還想再陪你一會兒。」

這一回,連他的聲音也顯出了幾分倦怠。

他從來不是這樣疏於政務的人,不管什麼樣的人和事,都不能越過國家大事擺在他的面前,可現在他這個樣子——我感覺到,他並不是真的不把那些事當一回事,只是長久以來毫無起色的局面讓他感到了深深的疲憊。

人,總是會潛意識的逃避讓自己無奈的東西。

我想了想,回頭看著他,終於在這些天之後第一次開了口:「皇上怎麼看江南的事?」

他的目光微微一閃:「你怎麼看?」

「微臣這些日子閉門不出,也並不知道江南戰事如何。」

「其實,還沒有開戰。」

「沒開戰?」

我一時有些意外,愕然的看著他——民亂過去都這麼久了,叛逆分子也已經在江南構築起了反叛的勢力範圍,怎麼他還沒有下令開戰?

不過轉念一想,我就明白過來。

他不是不能戰,而是不能輕言一戰。

江南是已經叛出了天朝的統治,但幕後的操縱者究竟是誰,直到現在還沒有查清,如果真的是西川,或者葯老的人,那麼事情還比較簡單,可萬一,幕後的不是西川的人,那事情就複雜了。

裴元灝所要面對的,就是江南、西川,甚至有可能,來自北方草原的滋擾。

這樣的局面,可謂腹背受敵,是最難的。

「那皇上現在的打算是——」

談起這些,剛才那一點帶著旖旎的空氣頓時被涼風一卷而空,他慢慢的放下了撫著我肩膀的雙手,道:「江南的局勢雖然亂,才需要從亂中理出源頭,才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這一次的民亂,可有源頭?」

「兩方交戰,所據者三,一為民眾,二為糧餉,三為刀兵。」

我想了想,慢慢的說道:「南方多暴客,加上前些年朝廷的——」我看了他一眼,沒把這話說下去,又道:「那裡的人要組織叛逆的軍隊並不難;而糧餉,江南六省本身就是中原最富庶之地,提供戰爭的糧餉也不成難題。」

「所以——」

「刀兵。」

提到這兩個字,我不由的心裡一恍。

當初傅八岱進宮伊始,讓輕寒給了念深一把匕首,那是由西昌太和鐵礦所鑄,其寓意之深,不言而喻。

他似乎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在提醒著什麼了。

朝廷沒有對西川進行鐵礦控制,所以他們有餘地生產大量的兵器以供對抗朝廷的戰爭使用,可南方卻不同。

前些年的苛政重稅,加上朝廷的嚴格控制,鐵礦在江南的流通是十分艱難的,所以即使那些人被見民籍壓得喘不過氣,還是能勉強控制著他們這些年都沒有造成太大的民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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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次,他們卻已經公然反抗朝廷,並且在江上構築了巨大的水軍營寨。

這絕不簡單!

我說道:「皇上懷疑,他們就是西川的勢力?」

裴元灝沉默了一會兒,回答卻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倒也未必。」

「哦?」

「朝廷對西川的控制雖然不強,但也並不是你想的那麼弱;能支撐起一場戰爭的兵器,要從西川運到揚州,不是那麼容易的。就算他們走水路,三江大壩——」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沒說下去。

三江大壩?

聽到這個地名,倒是讓我一時失神。

從蜀地出來的人都不會陌生,這是天朝立國之初,由朝廷出資在長江流經西川下游最險的三江匯聚處修築的,一個空前浩大的工程。

據說,在那之前,蜀地的旱災鬧得很兇,可大壩修築成了之後,蜀地的旱情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可這一切都讓人想不通,朝廷對於蜀地明明是那麼的敵視,之後甚至打了許多年的仗,卻為什麼要修築這樣一個對蜀地有利的大壩。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蜀地和南方的水路,被這座大壩截斷,任何出入的貨物都必須經過朝廷守軍的檢驗,才能放行。

這樣說來,那麼大批的兵器,是不可能就這樣運到江南了。

既不能自產,也不能從西川獲取,那南方的兵器,到底從何而來?

想到這裡,我不由的皺緊了眉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腦海里呼之欲出,卻始終隔著一層朦朧的迷霧一般看不清楚,突然眼前黑影一閃,是裴元灝伸出手來,揉了揉我的眉心。

「不要皺眉頭。」

我眨了眨眼睛,下意識的想要後退,可一眼看到他的手腕上套著一隻護腕,突然想起了什麼——

洋貨……

他聽到我嘴裡喃喃的說出這兩個字,也是一愣:「你說什麼?」

我一下子抬起頭來看著他:「洋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