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盈剛從電梯踏出，就看見面前休息區里滿滿當當坐了一大家子人。她一一看過，見不僅雷影和雷月到了，就連那個完全失去了繼承資格的雷明也到了。
陳盈笑：「今日這是怎麼了？平日裏不大見得到的人都出現了呢。」
大家都沒說話，只有姜淮笑道：「這不是聽說小空從海外回來了嗎？」
聽到這話的陳盈十足地表示了不滿，說道：「我兒子要回來柏海這事，我也是在他準備上飛機前才知道的……你們一個兩個的，這消息倒是足夠靈通。」
還是姜淮在說話，「這不是老爺生病之後，這家裏一直沒有個主心骨出來主持大局嗎？所以大家都盼著小空早點回來。」
雷空輕輕推開了擋在她前面的陳盈，只衝着面前眾人微微一點頭，說道：「我先去看看父親。」
*
雷空進入病房的時候，雷霆正在熟睡着。他輕輕拉開椅子在他面前坐下，仔細端詳著這張蒼老垂暮的臉。
其實，只憑雷霆現在的狀態來看，雷空根本無法判斷他是在沉睡還是昏迷。雷空只覺得一小段時間沒見，這雷霆蒼老衰弱的速度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想像。如今躺在病床上的他皺紋橫生，雙頰內凹，滿臉瀰漫着一種病態的死氣，就算不是醫生的人，也能輕易地憑藉他的狀態判斷出他是一個將死之人。
在雷空的印象里，雷霆這個商業巨人的身子一向不大好。
只在他的記憶里，雷霆就曾因為這樣那樣的病住過醫院，大大小小的手術也動過很多次。
記得年幼的時候，他還時常會擔心這個他最崇拜的父親會突然離他而去。而那個時候的雷霆就總是安慰他，說他命大福厚，閻王爺可不敢輕易收了他的命走。年少的雷空信了這番話，從此以為雷霆會活很久很久，而事實上，他們之後也收到過很多次寫有雷霆名字的病危通知書，而每每這樣的情況發生后，雷霆總是能奇迹般地轉危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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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一次，雷霆的情況實在很糟糕。好像自他被送入醫院之後，等待他的只有來自醫生「命不久矣」「準備後事」的死亡宣判。這次都沒有命懸一線的手術同意書要他們簽署，因為根本沒有醫生願意冒風險來做這個手術。
哦，忘了，那個叫Micheal的醫生願意，但是……
「回來了？」
雷霆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正用他渾濁的眼球看着雷空。雷空仔細看着他，可從他的眼珠里，雷空並不能看到自己的倒影。甚至連他說話的聲音里也夾雜着一些巨大的粗糙顆粒和風聲，就像……
就像他的肺部已然漏了一個大洞。
雷空點點頭，應道：「回來了。」
雷霆並不關心雷空這段時間去了哪裏，在做什麼，他只問：「我的病情，他們都跟你說了？」
「說了。」
「你怎麼看？」
雷空垂眼，「現代醫學十分發達。」
雷霆笑，笑得像老舊又賣力的風箱。他道：「現代醫學也有解決不了的難題。我的病情和情況他們也都如實跟我說了，依我的xin子，就寧願死在手術台上，也不想有一天瞎了癱了大小便失禁了，任由不知所謂的人來操弄我糊弄我折辱我。」
雷霆說到這裏有些激動，他開始劇烈的咳嗽，伴隨着幾乎要創不上氣的窒息。他向著氧氣罩伸出手，示意雷空遞給他。可雷空這樣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直到他喉嚨里發出嘶嘶沙沙的動靜。
氧氣罩到了雷霆的手裏，雷霆用盡全身力氣從它那汲取氧氣的動作讓雷空陷入了沉思。他在想，雷霆對於生的欲*望那樣強烈，那他對於利益的欲*望呢？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用盡全身力氣拼盡一切？
雷霆緩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獲得了自主呼吸的權利。他拿下氧氣罩，說話仍是有氣無力的樣子，他問說：「我剛才說話你聽到沒有？」
雷空點頭，「我馬上給您安排手術。」
雷霆搖頭，「我話還沒說完。既然那個Micheal醫生說這手術可以做，那就是可以做。」
這是要讓安戰給他做手術的意思？
雷空倍感詫異，想不通一向謹慎的雷霆居然會把自己的xin命交到那個醫生手裏。
但雷霆隨即道：「我不信全世界只有他可以做這個手術，你去給我找，找比他醫術高超的，先前有過手術成功經驗的人來給我做這個手術，時間要快，我怕我等不及！」
見雷空點了頭，雷霆又道：「如果實在來不及，就由我自己欽定醫生，讓那個Micheal跟着一起進手術室做輔助。但是切記，只能他看着，我的身子不准他碰！」
「您……」
雷空問出聲來：「您不放心他的原因是什麼？他在整個柏海醫療金一直都有良好的聲譽。」
雷霆沉默了半晌，說道：「夏晚橙心術不正！」
「夏晚橙心術不正跟他有什麼關係？」
「哦。」雷空點頭道：「他們是夫妻。」
「夏晚橙一直是想我死的，她的老公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不是這次……算了。」
雷霆鬧了脾氣，只說：「總之，姓夏的都不是好人。」
*
「瀾潤國際怎麼回事？雷霆都病入膏肓了，他們還裝得跟個沒事人一樣。」
針對夏午橘的疑惑，夏晚橙回答道：「瀾潤最近在股市上的表現不錯。」
「怎麼？這是怕公佈了雷霆半腳入土的消息後會影響股價？這可真是資本家的醜惡嘴臉。」
「恰恰相反。他們是怕公佈了雷霆的病情后瀾潤的股價反而沒有變化。」
疑惑的夏午橘腦袋轉了轉，「是哦，瀾潤國際現在依舊姓雷沒錯，但已經不是雷霆的那個雷了。這要是公佈病情后對瀾潤沒有絲毫影響，那就間接承認雷霆現目前對瀾潤無關緊要的地位了。」
夏午橘笑：「不愧是雷霆啊，他連自己的親兒子都這麼提防算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