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十步之內只有我,請再行十步!

發佈時間: 2022-08-10 10: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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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請恕我不能祝禱公子心想事成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裴元修一點都沒有意外,甚至連情緒的波動都沒有,只是平靜的看着我,目光忽閃了一下。

過了半晌,他的聲音有些奇怪的黯啞,道:「你,果然還是忘不掉他嗎?」

「……」

我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你還是忘不了他,是嗎?」

「……」

「所以,到了現在,你還是在為他着想?」

「……」

我沉默了想了一會兒,嘴角勾起了一點淡淡的笑意,坦然道:「當然忘不掉。」

他的臉色微微的一凝。

我接着平靜的說道:「出現在我生命里的人,我都不會輕易的忘記。甜也罷,苦也罷,都是自己經歷過的。」

「那,他……」

「但是忘不掉,和我剛剛說的話,沒有什麼關係。」

「……」

「公子,我剛剛說那些話,我不希望你心想事成,是因為我真心如此想。」

他一時似乎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這麼看着我。

我上前一步,看着他的眼睛,鄭重的說道:「公子,我知道天下大勢,必不會因為我一介女流的勸諫就有所改變,我也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別的人沒有權利去阻攔,我只想在臨走前,對公子說一句話。」

「……你說。」

「戰火一起,百姓流離,屍橫遍野,蒼生何其無辜。」

他始終沉默著沒說話,那張俊美的臉沉凝得如冰雕一般,帶着一種不知人間煙火的清凈。

我不知道剛剛的話,他聽進去了多少,但我想我能做到的,只有這麼多了。

於是,左手包着右拳,朝他鄭重的一拱手。

到這個時候,韓若詩和韓子桐才走了上來。

韓若詩一臉不舍,輕輕的說道:「青嬰姐姐……」

我微笑着對他們姐妹一點頭,道:「若詩小姐,子桐小姐,這些日子多得兩位的照顧,青嬰感激不盡。」

韓子桐冷笑了一聲。

我也知道那句話說得太假了,要知道剛見面的時候她差點要了我的命,這個時候說多得她的「照顧」,簡直就是諷刺。

冷笑過後,她越發懶得看我了,只走到馬車邊,撩開帘子看了看裏面,似乎又吩咐人再給馬車裏準備一點厚實的褥子。

也許因為她的冷漠,韓若詩顯得有些尷尬,輕輕的握着我的雙手,帶着歉意柔聲道:「青嬰姐姐,為什麼你突然要走呢?是妹妹哪裏做得不好嗎?」

「若詩小姐千萬不要這麼說。」

「那,姐姐不要走好嗎?」

我柔柔的一笑,道:「若詩小姐,我在這裏畢竟是客中,也沒有做一輩子客的道理。」

「可是……」

「不管怎麼樣,」我打斷了她的話,溫柔的笑道:「多謝若詩小姐,這些年來這麼照顧離兒。若她知道,自己是要離開若詩小姐身邊,只怕要哭不停呢。」

韓若詩聽着,立刻看向了外面的馬車,眼圈一紅,道:「我也捨不得她。」

我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只握着她的手搖了一下,道:「珍重。」

說完,便將手抽了出來,對着已經走回她身邊的韓子桐一頷首,轉身往馬車邊走去。

他們兩姐妹便站在門口,韓若詩一直戀戀不捨的望着我們,而裴元修只是無聲的跟在我的身邊,陪着我走到馬車邊,當我伸手扶上馬車帘子的時候,感覺到停在我的背後,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那種沉重的氣息,即使沒有看到他,也什麼都讀懂了。

我回過頭,對上了那雙仍然靜默的眸子。

我知道,他的心裏不可能還是如此的平靜,只是在面對我的時候,不管如何的不平靜,他還是平靜。

回想起當初,我第一次看到他和南宮離珠出現在藏書閣的時候,只覺得這一對天設地造的璧人是那麼的般配,可現在,情已散,人已分,南宮離珠的身邊已經有了裴元灝,但他呢?

這樣一個如謫仙般的男子,他的身邊,也應該有一個般配他的人,才對。

「青嬰……」

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話沒說完,我回過頭去看着他,輕輕的一笑:「公子。」

他感覺到我有話要說一般,合上了唇。

我又看了看他背後,站在大門口的那一對姐妹,輕聲道:「十步之內,必有芳草。」

他的眉心一動。

「望公子珍惜眼前人。」

我對着他笑了笑,他沒說話,只是順着我的目光轉過看去,一直注視着我們的韓若詩感覺到了什麼,睜大眼睛看着我們。

裴元修沒說話,只是轉過頭來,對我道:「你——」

「不過,」我又柔聲道:「群沙穢明珠,眾草凌孤芳。公子千萬不要被雜草晃了眼,而誤了孤芳。」

說完,我淡淡的一笑,便踩着地上的小凳子準備上車,一隻溫熱而有力的大手伸過來撐着我的手,將我扶上了馬車。我回頭,看見裴元修仍然面無異色,那有力的大手緊握着我的手,在對上我的視線之後,慢慢的放開了。

「群沙穢明珠,眾草凌孤芳……」他喃喃的說着,看着我:「孤芳,就是只有一個。我的眼中,十步之內,也始終只有一個。」

我一怔,帘子呼啦一聲落了下來。

我呆坐在車廂里,一時沒有了反應。

雖然我知道,他不是一個朝三暮四,會輕易改變自己心意的人,但,人也總是會變的,隨着時間,隨着環境,隨着心境,甚至,隨着自己的成長累積,都會有改變;我也不期望他馬上放開對我的感情,只是看見他能如此平靜自持的面對別離,我以為他也應該明白,我們不會再有可能,他應該放開自己,另尋幸福。

可他的話,卻幾乎斷了這個念頭。

外面傳來車夫的吆喝聲,馬車往前行駛了。

也許是為了照顧還在補眠的離兒,馬車走得不緊不慢,車廂微微搖晃着,並不擾人,反而給人一種舒適的錯覺,離兒呼呼的睡着,睡得更甜了。

而我,卻絲毫沒有這樣的感覺。

馬車搖晃着,我的心湖也沒有平靜,他那句話就像是一顆小小的石頭,投入平靜的水面,不會掀起巨浪,但那層層的漣漪,卻始終起伏不定。

馬車行駛了一陣子,終於到了江邊。

原本我就不想引人注意,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我的下落,即使知道我下落的,我也不想讓人知道我離開了這裏,所以這一次出行並沒有大張旗鼓,只有一輛馬車,跟着兩三隨從,到了碼頭,停在渡口的船也不大,是條普通但結實的漁船。

看到那條船,我回頭對着裴元修,感激的一笑,謝他的體貼。

趁着他跟人交代的時候,我小心翼翼的將離兒抱下了船,她醒過來,看了看周圍,終究抵不過沉重的睡意,揉了揉眼睛,又趴在我肩上打起了瞌睡。

我微笑着撫摸着她的背脊,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走上船。漁船不大,也隨着江波微微晃悠着,裏面已經堆上了離兒的幾個包袱,我抱着她小心的走過去放在軟墊上,她只嘟囔了兩聲,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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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頭,看到一個人跳上了船。

我一時還有些眼生,但定睛一看,越看越熟悉,終於認出了那張年輕,卻已稚氣盡褪的臉——

「平兒?!」

站在我面前,穿着一身短打扮,腰間別着短刀,顯得格外乾淨幹練的年輕人,竟然是顧平!

這些日子,我都快把他忘了。只知道他入了軍營,也許會吃苦,但應該也受到了很好的照顧,不需我擔心,卻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

他對着我,眼中也帶着一絲親熱,但還是先恭恭敬敬的朝我拱手行禮:「青嬰夫人。」

我愣了一下,再抬起頭,看到裴元修還站在渡口,背着手望着我們。

他平靜的道:「顧平是送你們過去的。等到了家,他自然會回來,不必拒絕。」

他真的,太體貼,太細心了,甚至連我並不想承他太多的恩都能感覺到,讓顧平來送我,多少這孩子與我有舊,我也不會太過排斥。

我笑了笑,道:「多謝。」

他也一笑,便不再說什麼。

今天天氣很好,江風不算凜冽,但也吹着他的衣衫在風中飛揚,獵獵作響,可他人站在那裏,卻始終一動不動,目光也如磐石,彷彿一旦看到了,便定了,再無轉移。

顧平已經小心的走到離兒的旁邊蹲下,那姿勢也是在護著孩子,而船家拔出長竿,一頭抵在渡口堅硬的石墩上,只一用力,船身便悠悠的滑了出去。

江水生冷的氣息圍繞在周圍,一片水聲潺潺,陽光毫不吝惜的灑在這一片寬闊的江面,粼粼波光如同陽光一般耀眼,卻也像是春日的生機,累累喜人。

就在船身慢慢的往前駛去,也越來越遠離南岸之時,我突然疾步走到了船尾,看着那個仍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男人,道:「公子。」

他驀地抬起頭來,目光灼灼的望着我。

我鄭重的說道:「公子,雖然我沒有改變我自己,但我希望,時間能改變你的看法。」

「……」

「十步之內若只有我,請再行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