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
血氣瀰漫。
空地上,四處可見血跡噴洒。
楚鈺衿的腳步戛然頓住。
他看著前方那刺目的猩紅,臉色上的血色逐漸褪去。
思維在那一瞬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他瞪大了眼,死死盯著地上的那具狐屍,不敢相信,不敢呼吸。
不……
不會的……
他一步步走了過去。
半跪在地上,看著血泊中這具猙獰的屍體。
鮮血被提前放干,皮毛被完整的剝去,剩下的是猙獰慘然的白肉……
那雙眼怒睜著,帶著死前的不敢與痛苦。
楚鈺衿顫抖的將狐屍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膝上,像是害怕自己的觸碰會讓對方感到疼痛一般。
「紅妍……」
「紅妍別鬧了,我說好要帶你回我的家鄉的……」
「傻狐狸……你說話啊,傻狐狸……」
往事一幕幕在腦中倒影,皆是女子明妹的笑顏。
——國主,不能說話不算話哦。
——國主,以後你去哪裡,紅妍就跟到哪裡好不好?
——國主不會不要紅妍的,你說過我是你最喜歡的小尾巴!
——只要有國主在,紅妍就覺得好開心呢……
那隻為他而生,為他而存在的小狐狸,再也不能對著他,在他耳邊嘰嘰喳喳了……
遲柔柔站在楚鈺衿身後,抿緊了唇。
浮生神情顯得有些冷漠,看著那具狐屍,眼中有片刻顫動。
生死有命,命如蜉蝣,這書中萬物如此,他……何嘗不是如此!
驟然。
楚鈺衿出現在他近前,浮生的脖子被他狠狠掐住。
那雙眼眸中充斥著可怖的血色。
「你不是命運主宰嗎?!你不是這本書本身嗎?!那你讓紅妍活過來!讓她活過來!」
浮生被他掐著,臉上卻沒有太多痛苦的表情。
他看著楚鈺衿,咧了咧嘴,艱難的嗤笑道:
「我是書……本身沒錯,可我創造不了生命……」
「再說了……她已經覺醒了,是你們幫著她覺醒的……覺醒后的人,其命運不再被擺布……」
「即便是白遲也救不回她來!」
「你想讓她活過來?那你就去求那隻爛筆頭啊!!」
楚鈺衿心頭一顫,身子踉蹌了一下。
「筆……我要找到筆精……它一定可以讓紅妍活著回來!!」
楚鈺衿嘴唇顫抖著,脫下外袍將狐屍包好,然後拴在自己懷裡,抬頭就要朝昊天神木的方向衝過去。
「楚狐狸!」
遲柔柔一把拽住他,「你冷靜點!」
「我冷靜不了!紅妍死了!!被人扒了皮,連魂魄都沒了!!」
楚鈺衿咬牙切齒的說著,眼裡滿是痛苦與憤怒,還有無法褪去的自責。
「她若是在我身邊……我若是能好好保護她……」
「遲柔柔……紅妍她不止是白遲寫出來的一隻狐狸,她從頭到尾都陪著我……她有血有肉她會痛!」
「好不容易……她覺醒了,她有自己的意識了,我答應過她,要帶她去看我的家鄉的……」
眼淚從楚鈺衿眼中一滴滴滑落,他全然沒了過去的優雅的樣子,唯有瘋狂與幾乎要將他神智給淹沒了的痛苦。
從未珍惜入骨,失去時,卻知何為入骨相思……
總以為有的是機會和時間,卻不曾想,生死之別如此突然……
「我懂。」
遲柔柔輕握住他的手。
她能理解楚鈺衿此刻的痛。
在深淵中,她不知經歷了多少次這種痛失所愛的折磨。
「筆精要找,紅妍的仇,我們也要報!」
風氏的人既出現了,那他們必然也是奔著昊天神木來的!
也就是說……這些人就走在他們前面!!
楚鈺衿的眼眸猩紅可怖,抱緊懷中的狐屍:
「我要他們給紅妍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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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鈺衿朝前追蹤著,遲柔柔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後,她回頭看了眼浮生。
心思一動,傳音過去問道:「筆精真能讓紅妍復活?」
浮生看了她一眼,低下頭,在心裡回道:
「我只能說我和白遲都沒有那個能力,但那支筆有沒有辦法,只有它自己清楚。」
遲柔柔心下一沉,這個回答和畫餅有什麼區別?
她擔憂的看著楚鈺衿的背影,皺緊了眉頭。
有時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倒不如從頭到尾就別給他希望的好……
……
林中另一頭。
遲玉樓撒歡在前走著,可是漸漸的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他轉過頭,就見御淵的速度極為緩慢。
整個人看上去也暮氣沉沉的,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御敗類,你怎麼回事?!」
遲玉樓跑回去,人還沒靠近,御淵就嘭的一聲半跪在了地上。
遲玉樓趕緊扶住他,看到他此刻的面容,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該不會是血癮發作了吧?!」
遲玉樓大叫道,他過去跟在浮生身邊,倒是聽那王八蛋說起過御淵身體的一些狀況。
「現在也沒地兒給你找血啊,你……你要不先咬我兩口?」
遲玉樓把胳膊肘往御淵面前放。
御淵此刻正是難受,聽到他這話,險些給逗笑了。
「我沒事,你手拿開!」
「你矯情個屁,小爺讓你咬是你的榮幸!你趕緊!」
遲玉樓作勢就要把手腕塞他嘴裡。
御淵臉色難看的瞪著他:「……本君嫌棄!」
你他媽……
遲二狗感覺自己被冒犯到徹底了!
你個敗類要死了,你還嫌棄小爺的血!
哇,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姐夫的份上,小爺直接送你上路!
嫌棄歸嫌棄,可血癮發作後會怎樣御淵自己心裡也清楚,現在這個情況他可不能失去理智。
當下只能抓住遲玉樓的手腕,一口咬下去。
二狗子嘶了一聲:「唉嘛……大哥,姐夫!你輕點啊!」
對遲柔柔你就溫柔下嘴,對我你就是啃骨頭,啊!
狗生好難!
遲玉樓這邊還沒罵完,下一刻,御淵臉色驟變,他猛地鬆開遲玉樓的手,扭頭竟吐了起來。
那些吸進去的血,盡數吐了出來!
二狗子表情不太好了,「過分了啊,至於這樣嫌棄我的血嗎?」
御淵翻著白眼,吐血過後他整個腦子都暈沉不已,抬起頭的剎那,看到前方,他猛地怔住了。
「……肉肉?」
二姐?!
遲玉樓順勢看過去,下意識的露出笑容,可緊跟著覺出詭異。
在他們前方正立著一名黑衣女子。
巧笑嫣然的樣子可不就是遲柔柔嘛。
可是……
她那張臉分明是過去在深淵下時的模樣!
而今的遲柔柔已是大獄,脫胎換骨,面容早就和過去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