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葉。」顧映雪張口回答，她清亮的聲音經過變聲器的處理，變的老邁低啞，「賀先生。」
這個聲音一聽就是個上了年紀的人，而且還姓葉，應該是葉問舟從他本家裡找的可以信任的老人。
「葉……」賀韶晟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才說，「葉姨，我只有吃飯的時候可能會需要你的幫助，其餘時候你可以在隔壁的房間休息。」
賀韶晟知道他的病房結構，雖然病房門打開能一眼看到他的病床，但是外邊還有個小間可以供人休息和接待來賓。
裡間的病房和外間是有門的，只要那扇門一關，這裡就自成一個獨立的空間，可以讓他不被人打擾。
「好。」顧映雪破鑼一般的聲音響起，有點木勒，「我就在外面，賀先生有事可以叫我。」
她說完頓了一下，才轉身往外走。
她走的很慢，賀韶晟微微側頭，側耳聽著她緩慢的腳步聲，聽上去像是老年人該有的步伐。
直到聽到內間門關上的聲音，賀韶晟才苦笑一聲，挺的筆直的背脊往後靠，放在了身後的軟枕上。
他覺得他真的是瘋魔了，之前居然會覺得這個保姆的呼吸聲跟顧映雪的很像，保姆明明就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
也不知道顧映雪現在怎麼樣了，她看到那樣的報道，真的就那麼相信了？
不過她那麼傻，會相信也正常，他不怪她對他不夠信任，都是他自己作的。
嗨！
他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
賀韶晟之前聽到門響，只以為門已經關上了，並不知道他以為的年邁保姆『葉姨』，正從虛掩的縫隙里，貪婪又痴迷的盯著他看。
顧映雪把賀韶晟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看著他一會兒苦笑，一會兒又嘆息，最後閉上了眼睛，卻覺得怎麼都看不夠。
也不知道他閉上眼睛是睡著了，還是只是閉眼假寐。
在來之前，她想的是只要能陪著他，就算只能看著他也是好的，可是人總是一種貪心的動物，現在她在這裡看著他，她又想能夠離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她不想隔著空氣描摹他的眉眼，她想真真實實的觸碰到他。
賀韶晟本來是閉著眼睛的，但是他總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他看著門的方向，驀地睜開了眼睛。
顧映雪看著詫然看過來的墨色瞳眸，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縮回頭，不小心踢翻了旁邊的垃圾桶。
賀韶晟聽著『咚』的一聲想，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便消失了。
他心下瞭然，這個時候能看著他的人除了被他要求呆在外間的保姆，便沒有旁的人了。
「葉姨，你不用看著我。」賀韶晟只覺得保姆的行為有點可笑，不會是葉問舟讓她看著他，她便真的就一刻不停的看著他，「我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會叫你的。」
「是。」顧映雪看著翻倒的垃圾桶，從喉嚨眼裡擠出這個字。
賀韶晟聽到老邁粗糲的嗓音，失笑一聲，重新閉上眼睛準備睡覺，果然被他猜對了。
顧映雪把翻倒的垃圾桶收拾好，耐不住給賀韶晟倒了杯水，她在柜子里沒有看到蜂蜜水，又找人代跑腿買了一瓶梧州牌蜂蜜。
賀韶晟不怎麼喝白水，因為腸胃不太好的原因，基本上每次喝水都會往裡邊加蜂蜜，而且還必須和梧州牌的蜂蜜。
反正她是喝不出來，梧州牌的蜂蜜和別的蜂蜜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向前跑，迎著冷眼和嘲笑……」
顧映雪正想的出神，手機就響了起來。
病房裡賀韶晟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吵醒，驀地睜開了眼睛。
這個鈴聲他很熟悉，是顧映雪的手機鈴聲，是時下的一首流行歌曲，一個年近七十的老婆婆會用這樣的手機鈴聲。
還有葉問舟就算再怎麼找不到人，也不會找一個快七十歲可能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老婆婆了來照顧病人吧！
這是一個很大的破綻。
之前葉問舟向他介紹的時候，他心不在焉，想著別的事情，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
還有酷似顧映雪的呼吸聲。
賀韶晟想到這裡，呼吸一窒，很多事情實在是經不起仔細的推敲。以他平時和顧映雪的感情，顧映雪怎麼可能都不找他本人談一談，看了網上的流言蜚語就直接提出離婚。
這一切都太順利了，不僅順利，還很趕時間。
如果他沒有記錯，他昨天還在這裡聽見過顧映雪的腳步聲，當時葉問舟的說法是有護士走過去了。
但是當時的聲音聽著好像是從內門傳來的，醫院的護士沒有進來他的病房，只是經過，又怎麼會從病房的內門經過。
可是門外的人，步伐緩慢拖沓，說話的聲音又是一股年邁粗糲的腔調，怎麼聽都是一個老年人。
怎麼可能會是他心目中想的那個人。
如果不是，又怎麼解釋她的手機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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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
賀韶晟回神，循著聲音看過去。
顧映雪端著加了蜂蜜的水，站在門口，看到賀韶晟看過來的深邃眼睛，有種他看的見的錯覺，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
「賀先生。」顧映雪把錯覺甩到腦後，朝賀韶晟走過去，「醫生吩咐你多喝水，我給你倒了一杯。」
她端著水杯快走到病床邊才發現忘記戴手套了，暗自懊惱了一下，現在轉回去戴手套，賀韶晟肯定會覺得奇怪的。
不過只是遞一杯水而已，並不會有手上的接觸。
賀韶晟聽到緩慢的腳步聲在床邊停下，抬手示意送水來的人把杯子放進他的手中。
顧映雪看著賀韶晟抬起的手，把杯子放進了他的手中，仔細的沒讓她的手跟他的手相觸。
賀韶晟把水杯送到唇邊，喝了一口，淡淡的蜂蜜味道在味蕾間綻開，甜度剛剛好，和他平時喝的蜂蜜水一模一樣。
在他喝過的蜂蜜水當中，只有顧映雪才能調製出這麼符合他喜好的蜂蜜水。
不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賀韶晟又喝了一口蜂蜜水，大半杯水下去一半。
他抬手把水杯遞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