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暗夜黑影

發佈時間: 2022-08-10 10:4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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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堂本來就是一個陰寒冰冷的地方,放眼望去的一片雪白讓這裏看起來像是冰窟,而吹過的風彷彿也帶上了那種冰雪的寒意,讓我驀地打了個寒戰。

裴元修立刻就感覺到了,低頭看着我。

「青嬰?」

「……」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顏輕涵走到靈堂中央,也抬起頭來看向了我。

他那一身白衣,蒼白的臉龐和嘴唇,還有被繃帶緊緊裹纏着的手指,好像整個人都是從那冰窟一般的靈堂里幻化出來的。

在他的身後,走出了一隊同樣身着白衣的人,他們捧著骨灰,隨起舉哀,在周圍那低低誦念的佛經聲中,慢慢的往外走去。

他走過我身邊的時候,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不知為什麼,我一時失去了反應,只看着這一隊白衣人靜靜的從眼前走過,隨後,靈堂上顏輕塵他們也都跟着走了出來。

出了大門,就能看見那長長地階梯下,已經有一輛馬車,後面跟着一隊人馬在等候着他。馬車的外部全都用白布包裹着,兩邊豎起了高高的白幡,而所有的轡頭馬鞍也都是白色的,遠遠看上去,整個馬隊都是一片的雪白,帶着一種寒冷的沉默。

我們一直送他走了下去,顏輕涵走到馬車邊停了下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高聳巍峨的房舍,他沒有進去過的顏家內宅,在陽光的照耀下,投下了濃濃的陰影,遮住了他眼中的光。

我慢慢的走上前去:「阿棄。」

他回頭看着我。

「你把二叔的靈位送去西山之後呢,你有什麼打算?」

「當然還要守靈。」

「在那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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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一下:「就看老天如何安排我了。」

「……」我長長地吐了口氣,說道:「我留在成都的時間不會太長,這邊的事情完了之後,我會和我夫君,還有女兒一起回金陵。」

「這麼說,我再回來,可能就見不到你了?」

「也許,我們能見面的機會,也少了。」

他微微正色的看向我,目光閃爍著,道:「這也不好說,就看老天如何安排了。」

我也淡淡的笑了一下:「你這麼聽天由命啊?」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卻沒有接這句話。

這時,馬車後面的隊伍中,一騎人馬慢慢的踱步上前,轉頭一看,卻是韋正邦,他也穿着一身白衣,當他走到我們的面前的時候,驀地帶來了一陣冷風。

他朝着一旁輪椅上的顏輕塵行了個禮:「家主,時辰到了。」

顏輕塵點點頭,便將輪椅行到我們身邊來,對顏輕涵道:「正邦會護送你去西山,若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傳信回來。」

顏輕涵淡淡的點了點頭。

「那麼,你們啟程吧。」

顏輕涵最後看了我們一眼,轉身被人扶著上了馬車。

韋正邦慢慢的調轉馬頭,也許是因為他的動作有些太慢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而的目光也在人群中停留了一瞬。

薛慕華毫無知覺的,靜靜的站在那裏。

而她的身邊,裴元豐冷漠的目光沒有絲毫遲疑,對上了韋正邦的眼睛。

那,當然是一種無聲的對峙。

韋正邦只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一扯韁繩,座下原本已經極不安分不停踱著碎步的駿馬立刻掉轉頭去,就聽他手中的馬鞭在空中一揮,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駿馬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飛奔了出去。

立刻,整支隊伍都跟着他出發了。

我站在台階下,看着眼前那一片白色紛紛揚揚的,在寬闊的街道上越行越遠,最後慢慢的,成了風景中一個一抹即去的小點。

這件事,終於算完了。

不由的,長長地吐了口氣,回過頭來的時候,只見顏輕塵也慢慢的將輪椅掉了個頭,他俊秀的,帶着紅痕的眉心還有一點褶皺尚未平復,讓他那張如同冠玉一般俊美的臉增添了幾分陰鬱。

我的腳步也下意識的一滯,看着他。

他慢慢的抬起頭來,卻是對周圍的人吩咐道:「去把靈堂收拾了。」

「……」

「準備裴公子的婚事。」

「是。」

顏家家主的一聲令下,那些人自然不敢怠慢,全都匆匆的轉身往回走去,因為走得太急,甚至有兩個冒失的差一點撞到站在台階上的薛慕華,她默然的往後退了兩步,看着那些人急匆匆的為她的婚事忙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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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在成都呆得就有些無聊了。

因為那天的爭執,顏老夫人似乎又病倒了,倒不是什麼大病,聽來施診的大夫說她胸中有鬱結之氣,需要她自己想開些,輔以湯藥調理方能慢慢痊癒。

顏輕塵倒也不那麼擔心,只是每天讓侍女們按時送湯送葯,閑時給他母親準備一些小玩意,但很委婉的告訴我,不用去探病。

簡而言之,就是被我氣病了。

不過這樣一來,我們在成都的行動,就稍微寬鬆了一些。

這天晚上,我先在小床那邊把離兒哄睡了,輕輕的將她又搭在胸口的兩隻手拿下來放進被子裏,又給她掖好被子,回頭走到我們的卧房裏,裴元修正靠坐在床邊,藉著燭光看書,抬頭看是我,微笑着道:「怎麼最近她睡得那麼不安穩?天天都要你哄?」

「掉了牙,任性唄。」

我笑了笑,將肩上披着的外衣脫下來掛在床邊的木架上,一邊低頭看他:「你在看什麼書?」

他將書合上給我看。

「《剪燈餘話》?」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還看這些?」

「哪裏是我想看。最近無事可做,我讓他們去街上給我買些話本回來看看,也是解解悶,誰知道他們就買些這些回來。」

我翻了翻他堆在床頭那幾本還沒開封的,諸如《三言》、《雙美》不一而足,更翻到最下面居然還有一本《弁而釵》,頓時啞然失笑。

怎麼,連這個都有?

其實,倒也不怪他的那些侍從,這些人行伍出身,幾乎都沒念過書,斗大的字不認識一個,讓他們去買話本,大概也是看著書面上花花綠綠好看的就買了,只是不知道那些侍從是怎麼跟人老闆說的,竟然讓老闆把這壓箱底的都拿出來了。

幸好裴元修也沒注意我這邊,而是起身去解衣帶了,頭也不回的問:「你笑什麼?」

「沒,沒什麼。」

我不動聲色的將那本書抽出來扔到角落裏,回頭看時,他已經脫下了外衣,只穿着一身單薄的便服,顯得格外的閑適而瀟灑,走過來攬着我的肩膀:「快睡了吧?」

「嗯。」

我點點頭,躺到了床上,等到他也躺到我身邊的時候,我輕輕的問道:「你今天收了一封信?」

「嗯,你看見了。」

「誰寄來的?」

「若詩。」

「她說什麼?」

「說了一些江南的事,還有,她說葯老已經啟程了。」

「哈哈,葯老現在怕是都快要到了吧。」

「沒辦法,兩地阻隔,信來得慢。」

「那,江南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眼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你這是要開始管家了嗎?」

我也笑:「不行嗎?」

「當然行。」他呵呵的笑了兩聲,抱着我的那隻手微微用力,將我更緊的貼在他的懷裏,然後說道:「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只說江上的船隻最近開始多了起來,好像港口那邊又準備開了。」

「哦。」

我被他攬在懷裏,眨眨眼睛看了看他靜默的眼神,想了想,說道:「等元豐的婚禮完了,我們就回去吧。」

他低頭看着我,綿長的呼吸帶着他的體溫吹拂在我的臉上,有一些不易察覺的酥|癢的感覺,讓我微微瑟縮了一下。他微笑道:「當然,離兒已經找到了,你二叔的後事也辦完了,等到他的婚禮一完,我們就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我笑着點點頭。

「不過——」

「不過什麼?」

「元豐婚禮的禮物,你想好送什麼了嗎?」

「……」

他不說還好,一說,我愣住了。

對啊,婚禮的禮物。

這些天因為煩心的事太多,我都把這件事忘了。

一見我愕然發獃的樣子,裴元修便笑了起來,道:「我看你就是忘了。」

我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你看你這個樣子,還管家呢。」

我的臉更紅了一些,半晌才低低的說道:「那你說,我們該送什麼好?」

他想了一會兒,也頗有些發愁,說道:「這一次過來還真的沒有料到會遇到那麼多事,也不知道他會這麼快成親,我也沒有準備什麼東西。」

「……」

「不然——我們明天去城裏逛逛,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

我想了想,點點頭:「也只有這樣了。」

說完,他已經耐不住打了個哈欠,道:「好了,快些睡吧,明天我們早點出去。」

「嗯。」

他說着,便要轉身去吹床頭的蠟燭。

可就在他剛剛轉過頭去身上手臂的時候,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喧鬧聲,立刻,呼呼的風聲在窗外吹過。

一個聲音在寂靜的夜中突然響起——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