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冷宮探望,請求出宮

發佈時間: 2022-09-05 15:4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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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帝進屋,最先看到的就是在床頭位置擺放的小杌子上背對著門口方向坐著的蘇梁淺,皺了皺眉。

 雖然這次所有的事情都證實與蘇梁淺無關,但越是如此,慶帝對蘇梁淺的忌憚就越深,小小年紀,做事便如此的滴水不漏,夜思靖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蘇梁淺。

 慶帝在看到蘇梁淺的瞬間,聽到通報聲的蘇梁淺,剛好站了起來轉身,上前朝慶帝服了服身,雖然慶帝很快就將眉頭舒展開了,但蘇梁淺還是敏銳的察覺出了他漸漸舒緩前的褶皺。

 床上躺著的夜思靖也想要起來,但是沒成功,慶帝幾步上前,對他道:「你身上有傷,就不用行禮了。」

 慶帝話落,夜思靖瘦弱的兩隻胳膊伸直,手成拳,跪著起身,剛好是對著慶帝的方向,許是因為太過用力,他蒼白的臉憋的通紅,額頭甚至有汗,可見其艱難,當然,表情也有些痛苦。

 「朕不是免了你的禮嗎?」

 夜思靖結結實實的叩頭,向慶帝行了大禮,這才直起甚至道:「母親說了,禮不能廢,本來兒臣應該每年都向父皇行叩頭之禮感謝養育之恩,這也是兒臣所盼,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兒臣想多給父皇叩幾個頭。」

 少年的眼睛,是在皇室浸瑩的人沒有的乾淨明澈,帶疤的臉,有種稚嫩的清瘦,他盯著慶帝時,有種說不出的真誠,沒有半分欺騙敷衍,字字句句發自肺腑。

 夜思靖說完,忍著身上的痛,又向慶帝叩了三個響頭。

 慶帝看夜思靖,神色比進來時,看著更加溫和,彷彿是一塊冷冰冰的石頭,在火上烤了烤,再握在手心,就有了溫熱的溫度。

 慶帝坐下,關切了幾句,夜思靖的回答,分外真誠,蘇梁淺放下心來,尋了個事由,向慶帝請辭。

 「朕聽說長公主從冷宮回來,與你又起了衝突。」

 慈安宮門口那樣大的動靜,蘇梁淺沒想過能避開慶帝的耳目,不過慶帝能知道,說明了一點,自己已然成了他重點關注的對象之一,這對她今後辦事來說,算不得什麼好消息,當然,這樣的糟糕,也在她的預料和承受範圍。

 「可憐天下父母心,安陽郡主發生這樣的事情,公主氣我惱我,都是應該的。」

 「你倒是大方,退下吧。」

 蘇梁淺躬身離開。

 蘇梁淺並不知道慶帝和夜思靖聊了什麼,第二天,慶帝著人送來了豐厚的賞賜,都是一些珍貴罕見的藥材,落在其他人眼裡,便是慶帝對在冷宮呆了多年的夜思靖身份的承認。

 太后得知夜思靖醒來,心情大好,臉上的笑都快活了幾分。

 「看看這小胳膊小腿,是該好好補補,這段時間,好好養肉。」

 相比於慶帝略顯得有些平淡的表達方式,太后對夜思靖,像是個慈愛的祖母,喜歡直接溢於言表。

 夜思靖的表現,比蘇梁淺想象的還要好,雖然在冷宮多年,但並不認生,也沒怯場,這從另外一個方面也證實了賢妃的用心,她應該是一直都做著夜思靖離開的打算和準備的。

 當然,這大概也與夜思靖在去冷宮前生活的那幾年有關係,不管是太后還是慶帝,都是與他有著血緣關係的人。

 「十二可喜歡讀書識字?」

 太后摸著夜思靖的腦袋,想到他所在房間的簡陋桌子,桌上的沙還有木棍,以及破的不能再破的書本,心疼問道。

 夜思靖睜大的眼睛明亮,寫滿了渴求,可見是個愛學好學的孩子。

 他神色嬌憨,乖巧的很,兩道粗長的疤痕橫亘了大半張臉,太后本來還有些心疼長公主和葉安陽的,但見夜思靖這模樣,心底里又生出了氣,覺得她們是咎由自取。

 「那你快些將身體養好,到時候,祖母安排你入學,你要學的好,再給你找單獨的夫子。」

 天家的皇子,三歲就要去皇家的學堂,接受啟蒙教育,滿十歲后,除了去學堂,還會另外給安排專門的夫子教授,當然,畢竟是皇子的老師,事關重大,這夫子也是要經過考究的,不是說找就能找得到的。

 「我聽母親說,這裡有許多書。」

 夜思靖滿是嚮往,太后聽了,既欣慰又心酸。

 夜思靖如此好學,她欣慰,但想到他堂堂皇子,想讀書看書卻連書都沒有,又心疼的泛酸。

 「是,什麼書都沒有,到時候皇祖母會給你安排兩個識字的宮女太監,你想要什麼書,就讓他們去找。」

 宮中的宮女太監成千上萬,但識字的卻少之又少,這是能夠算得上一種恩寵的。

 夜思靖重重點頭,咧著嘴笑,那樣子,看的蘇梁淺都覺得心疼。

 夜思靖年輕,照顧的好,吃的好,康復的很快,沒幾天就能下床了,他這稍稍好轉,就急著要去見賢妃。

 蘇梁淺進宮也有小十天了,太后見夜思靖對她還挺依賴的,心裡是盼她能在宮中多呆一段時間的,蘇梁淺自己想出宮,在夜思靖第三次提出要見賢妃這樣的請求時,和太后說了這事,太后開明,讓蘇梁淺帶夜思靖回去,兩人如願。

 夜思靖一身新制的錦衣,量身的衣裳裁剪合身,腰間佩著玉帶,那腰,比蘇梁淺還要細上三分,襯的少年挺拔的身量,就和竹條似的,身姿挺拔,有了軒昂的貴氣,和在冷宮時,判若兩人,夜思靖自己都看呆了。

 果然,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蘇梁淺還和上次一樣,就帶了秋靈影桐,秋靈手上提著食盒。

 蘇梁淺到冷宮時才知道,葉安陽思過的地方,就在賢妃旁邊一處廢棄的宮殿,蘇梁淺經過的時候,葉安陽剛好在接受懲罰。

 她面朝著殿門口的方向跪著,頭頂著盛了水的碗,烈日的陽光下,渾身爆汗,抖的厲害,她碗里的水自然也是搖搖晃晃的,蘇梁淺就那樣停了下來,她這一停,一行人也就都跟著停了,很快都發現了葉安陽。

 葉安陽視線已經模糊,好一會才發現蘇梁淺,還有身後站著的一伙人,痛苦忍耐的表情,很快變成了仇恨的猙獰,因為臉部表情變化太大,她頭頂用碗裝著的水,搖晃的更加厲害,跟著就灑了出來,葉安陽臉上身上都是水。

 葉安陽本來就憋氣,見蘇梁淺遲遲沒走,她臉上眼中都是汗,其實根本就看不清蘇梁淺臉上的表情,但總覺得就好像是看猴耍似的看她的笑話,忍無可忍,手舉起來,跟著就將那碗摔到了地上。

 「蘇梁淺!」

 她咬牙切齒,聲音沙啞,一副要找蘇梁淺算賬拚命的架勢,一隻腳曲起,另外一條腿都還沒起來,就有一道威嚴古板不帶波瀾的聲音呵止道:「跪下!」

 葉安陽半起身的身子抖了抖,但很快還是對蘇梁淺的憤怒仇恨佔據了上風,她站了起來,都還沒走兩步呢,因為跪的太久,在出門的時候,直接摔在了殿門口的門檻上,她剛摔,就有一穿著灰撲撲衣裳,一臉肅穆之色的嬤嬤上前,手上拿著藤條。

 藤條長長細細的,單看著,就覺得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蘇梁淺走上前去,沒搭理恨不得用眼神將她碎屍萬段的葉安陽,朝著嬤嬤服了服身,「嬤嬤這規矩教的極好,郡主這麼短的時間,就知道上下尊卑的規矩了。」

 蘇梁淺話落,眸光轉移到了葉安陽身上,似是想起什麼,不好意思道:「差點忘了,你現在已經不是郡主了,那我該怎麼稱呼呢?直接叫名字吧,只能這樣了。這就對了,庶民見到縣主和皇子,自然是要行大禮的,一個月的時間,才過去幾天,葉安陽,好好學習。」

 葉安陽就好像頭被激怒的獅子,但礙於馴獸人就在身側,又不敢輕舉妄動。

 一個月的時間,才過去幾天,這樣的提醒,對葉安陽來說,簡直就是驚天的噩耗,她想到過去那幾天的日子,就好像被拔了牙的老虎,不老實都不行,再想到還有二十多天,直接就哭了,傷心的很。

 「我就算不是縣主,也是公主的女兒,蘇梁淺,你竟敢這樣對我,你給我等著!」

 葉安陽心裡是打算老老實實的,行動上卻不受控制,她手指著蘇梁淺,哭著大聲放狠話,話落,指著蘇梁淺的手,就被拿著藤條的嬤嬤打了一下,葉安陽哎呦了一聲,痛的差點沒跳起來,扭頭憤憤的看了嬤嬤一眼,隨後捂住了被打的地方,不敢再開口。

 蘇梁淺看著她畏懼的模樣,滿意的笑笑,「我就不在這裡妨礙嬤嬤了。」

 蘇梁淺服了服身,說完,隔空對著葉安陽的腦袋摸摸,「好好學習。」

 葉安陽看著蘇梁淺轉身離去的背影,恣意又瀟洒,再想到自己水深火熱的日子,胸口就好像有火在燒,大叫道:「蘇梁淺,你這個惡毒心腸的女人,你不會有好日子過的,你等著,你給我等,啊!」

 葉安陽話還沒說完,背上又被抽了一下,瞬間痛的不敢再罵。

 蘇梁淺走自己的路,並沒有回頭,倒是秋靈,見葉安陽挨了一鞭子,幸災樂禍的,笑道:「讓她喜歡抽人,現在也讓她嘗嘗被抽打的滋味,要我說,那藤條還是太短太細了,就應該用鞭子。」

 夜思靖回頭看了眼鬼哭狼嚎的葉安陽,蒼白的臉掛著淚,還有鼻涕,那樣子凄慘極了,讓他幾乎想不起來,她前幾日來冷宮抽打他和他母親時耀武揚威的模樣,還有說的那些惡毒的話。

 「表姐討厭她?」

 如果不是討厭她,也不會那樣利用她了。

 蘇梁淺沒回,秋靈小聲嘀咕道:「她這種除了會仗著身份欺負人,其他的都一無是處的人,誰會喜歡?」

 蘇梁淺停了下來,看著面露憐憫的夜思靖,問他道:「你不討厭她?」

 夜思靖想了想,點了點頭,又搖搖頭,「她將我和母親,還有春姨都傷了,我自然是討厭的,不過剛看她那樣子,又覺得她有些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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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梁淺摸了摸夜思靖的腦袋,「你寬宏大量,有同情心,不記仇,這很好,但不是什麼人都值得你心軟同情的,尤其是對這種犯錯后卻不知悔改的人。不過這次的事情,她確實已經受到了懲罰,那就既往不咎,今後她若是沒找你的麻煩,你就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刻意針對,但她要覺得你好欺負,掉過頭來,還要針對你的話,你也不要客氣,更不要再濫用自己的同情心。」

 夜思靖看著蘇梁淺,重複著問道:「你不喜歡她?」

 蘇梁淺點頭,「自然是不喜歡的,我心眼很小,對傷害過自己的人,報復心很強,這並不是什麼優點。但我和她的賬,現在已經清了,她要今後不沒事找事,我也不會找她的麻煩。」

 葉安陽上輩子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她現在也算報復回來了,蘇梁淺原本的計劃就是,這次的事情結束后,恩怨一筆勾銷。

 只要今後長公主和葉安陽不再招惹她,她就和她橋歸橋路歸路。

 蘇梁淺到賢妃住處時,賢妃正在曬太陽,似乎是在做鞋墊。

 冬日裡,冷宮幾乎是曬不到太陽的,就算是夏天,因為有大樹遮擋,見到太陽的時間,也比別的地方要短許多,屋內的濕氣很重,也因此,常年呆在這個地方的人,對陽光,有常人不及的感情。

 賢妃傷的比夜思靖輕許多,雖然康復的速度慢些,但在床上躺了兩三天,也能自己下地了,天氣又好,賢妃在屋裡根本就呆不住。

 賢妃身著淡粉色的衣裙,衣裳看著是嶄新的,且沒有任何補丁,頭髮盤起,發間別著的是她一貫的木簪,身上其他地方,無一件首飾,是完全回歸本身的淳樸。

 這些年,賢妃不但老了,也瘦了,瘦了很多很多。

 賢妃今年三十齣頭,對女子來說,這其實是很好的年紀,尤其是後宮中那些擅保養的女子,看著就和二十多歲的姑娘似的,雖沒有十多歲女子的青嫩,卻有股成熟嫵妹讓人心動的風韻,比剛成年的女子,更加動人,而賢妃那張操勞且沒有保養的臉,看著卻比她實際年齡大上許多,不過比蘇梁淺第一次來冷宮時要好許多。

 「母親!」

 夜思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和自己母親分開過這麼久,剛到門口,看到人眼圈就紅了,撒著腿就跑過去。

 賢妃並不知道蘇梁淺今天會帶夜思靖過來,乍聽到夜思靖的聲音,整個人都是恍惚的,順著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放下手上的東西,剛站起來,夜思靖就衝到她跟前抱住了她。

 賢妃笑,輕拍了幾下他的背,「這麼大的人了,還和個孩子似的,也不怕被笑話,快叫母親瞧瞧。」

 夜思靖依言抬起頭來,他這幾天吃喝的很好,臉色都紅潤了,彷彿是長了些肉,賢妃摸著他的臉,心情都好。

 「姑姑。」

 蘇梁淺走到賢妃面前,服了服身,雙眸打量著四周。

 比起幾日前,賢妃所在的冷宮,簡直是大變樣。

 賢妃雖是跟著一群武將長大的,卻是個愛乾淨的,一貫將裡外打掃的很乾凈整齊,但前段時間,夜思靖和春禾都受了傷,她要照顧兩人,根本就沒時間做這些事情,蘇梁淺她們來的時候,可以說是賢妃住在這裡的這些年來,最臟最亂的時候。

 當然,那時候也只是還算乾淨整齊,到處卻是破破爛爛的,且觸目的顏色,都是單調低沉的灰暗,但現在,破洞老舊的門窗,都換了新的,廊下也掛了彩色的燈籠,還有宮人在修葺東西,尤其是屋后,有咚咚的東西,似乎是在蓋什麼,發出的聲響,倒是熱鬧的很。

 「在蓋廚房呢,到時候吃東西準備熱水都方便。」

 賢妃微笑著解釋道,夜思靖從賢妃的懷裡離開后,也打量著四周,臉上有了笑,眸中本有的堅定之色,更加堅決了些。

 在這個地方還是破破爛爛的時候,他就住了八年,現在的環境和條件,對夜思靖來說,簡直不要太好,但轉念想到慈安宮,他還是想將賢妃接出去。

 外面施工的聲音吵吵嚷嚷的,說話都不怎麼能聽清,幾個人進了屋。

 賢妃之前居住的房間,更是大變了樣,破的掉灰渣的牆已經粉飾了一新,屋子裡面一干用的東西,全部都換成了新的,不但床單被子換了,床都換了,這條件,已經比許多百姓要好了。

 夜思靖看著煥然一新的房間,都有些獃滯,蘇梁淺則是習以為常的淡然。

 宮中不缺人,也不缺東西,不管什麼事,只要是上面的人的意思,從來都很有效率。

 「現在放心了吧?」

 蘇梁淺看著面上驚嘆之色未消的夜思靖,笑著問道。

 夜思靖點頭,他覺得就算賢妃在冷宮,他在外面,負罪感也沒那麼重了。

 「姑姑還沒用午膳吧?」

 剛好是用午膳的時辰。

 冷宮這邊,都是被帝王厭棄的女人,這些人,比最低見的下人還不如,他們的吃食,都是從外面帶進來的,很多都是冷飯餿菜,就是好好的飯菜,從外面帶進來,也涼掉了,畢竟,就這樣的人,哪裡值得用心將食物保溫?

 「暫時還沒送來,依著這進度,再過一兩天,廚房應該就能蓋好了。」

 「我讓秋靈帶了吃的。」

 蘇梁淺話落,秋靈已經將提了一路的食盒放在了膳桌上,打開盒蓋,將裡面的飯菜點心都端了出來,又擺好了碗筷。

 幾個人剛坐下,就聽到隔了一堵院牆傳來的尖叫聲。

 那聲音還挺熟悉,正是葉安陽的,賢妃見怪不怪,看著分別坐在自己兩側的蘇梁淺和夜思靖道:「最近這幾日,經常這樣。安陽郡主自小性情就刁蠻,無理的很,偏長公主慣著,聽不得一句不好,定然是吃不消宮中嬤嬤的這一套的。」

 賢妃說這話時,口氣平靜,就好像是在說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聽不出怨恨。

 賢妃現在雖然還在冷宮,但境遇情況卻和以往不同,她躺床上的時候,就有想要巴結的人告訴她,皇上褫奪了安陽郡主的郡主封號,將她貶為了庶民,相比以前來說,她的消息,倒不至於是兩眼一抹黑的閉塞。

 「她經常這樣叫嗎?」秋靈問,聲音興奮。

 賢妃回道:「最開始的兩天,一天到晚都能聽到她發脾氣的聲音,現在已經好許多了,宮中的老嬤嬤,對這種人,手段是最多的。」

 管教葉安陽的嬤嬤是太后親自挑選的,葉安陽是什麼人,太后心知肚明,這指派來的嬤嬤,定然是針對葉安陽,能制的住她的。

 「我去打聽打聽,看看都有些什麼手段。」

 秋靈一臉興奮,轉身打探事情去了。

 夜思靖不住的給賢妃夾菜,讓她多吃。

 「在你皇祖母那裡可還習慣?」

 賢妃看著夜思靖,眼中載滿了疼愛的柔情,還有牽挂。

 「春姨已經好了,有她照顧我,又有表姐,我習慣的,母親不必擔心牽挂。皇祖母說了,再過幾日,我就能去上學了,還給我找會讀書識字的太監宮女伺候我,我想看什麼書都有,她還說會給我找夫子呢。」

 賢妃一直都知道,夜思靖喜歡讀書看書,因為條件受限有限,這種壓制著的求而不得,讓他更加渴求,現在得償所願,自然是興奮高興的。

 賢妃也高興,都說望女成鳳,望子成龍,她當然是希望她的兒子有出息的,而不是被拘在這就連陽光都想要避開的宮殿。

 「那很好,你好好學,別辜負你皇祖母的一番栽培。」

 夜思靖重重點頭。

 「那你父皇呢,你可與他見過面了?他和你說了什麼?」賢妃又問起慶帝。

 夜思靖回道:「我剛醒來的時候,父皇看過我一回,他問了我許多問題,對我應當是滿意的,他說會恢復我皇子的身份。」

 賢妃的神色更鬆了松,「你要好好聽他的話,不該提的事不要提,不要讓他不高興的,還有,若是其他人向你打探太后和皇上的事情,你一個字也不能亂說,外面不是冷宮,說話做事,要格外的當心謹慎。」

 賢妃還沒來得及鬆了口氣呢,說起這些,很快又憂慮了起來。

 這些年,她之所以沒想辦法將夜思靖送出冷宮,也是擔心他一個人在外面,不小心說錯了話做錯了事,命都給丟了。

 冷宮的日子是不好,但再不好,命還是在的,這一猶豫遲疑,這麼多年就過去了。

 雖然賢妃依舊覺得,現在不是出去的最好時機,但既然出去了,就是最好的選擇。

 賢妃這一叮囑起來,就有些沒完沒了了,半天都沒停。

 夜思靖耐心倒是極好的,由著賢妃說,靜靜的認真聽著,也不覺得煩。

 蘇梁淺也是做過母親的人,她完全能夠體會明白賢妃牽挂擔憂的心,也沒有打斷,一直到賢妃說話開始重複,蘇梁淺這才開口,「姑姑,飯菜都涼了。」

 賢妃停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的太久了,且啰嗦了。

 「對對對,我們先吃飯。」

 飯都還沒吃完,出去打探消息的秋靈就回來了,一臉的神采,比剛離開房間的時候還要高興的樣子。

 「我剛都聽說了,這嬤嬤確實是個厲害的,最開始她說要管教葉安陽,教她規矩禮儀,葉安陽還罵她了,很難聽的那種,那嬤嬤就在旁邊站著,眉都不挑一下,葉安陽罵的喉嚨都冒煙了,說要喝水,那嬤嬤給她水的時候就說了,說是念在初犯,葉安陽喝了水又罵,再說要喝水的時候,那嬤嬤就以她明知故犯知錯不改不給,葉安陽動手要打人,那嬤嬤是會功夫的,葉安陽根本就不是對手。」

 「當晚,葉安陽鬧著說冷宮不能住人要回去又沒成功,喉嚨都啞了,後來是累的不行,才睡著的。剛睡沒多久,就被人叫起來,葉安陽自然不肯,那嬤嬤用冰冷的水,把她的衣服被子全部淋濕了,葉安陽不能再睡,她那個氣的也睡不著了,因為冷宮的太陽不是很好,後面的兩個晚上,她都是蓋著潮濕的被子睡覺的。絕食,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數,葉安陽將自己能想到的招數都用了,但那嬤嬤就是不為所動,飯菜到點給,時間到了就收走,葉安陽說要上吊,還給了繩子,葉安陽哪裡捨得死,幾次下來,她見自己哭鬧根本沒有任何作用,還會挨打遭罪,也就老實了。」

 「哦,還有,那嬤嬤現在在教葉安陽規矩呢,我們到的時候,她就是被罰跪,因為路沒走好,嬤嬤指點她的時候,她回嘴了。」

 秋靈一臉高興,越說越興奮,就好像葉安陽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蘇梁淺想到上輩子葉安陽針對她的那些下三濫的招數,聽秋靈說起這些,心裡還是很痛快的,她半點也不同情,只想說活該。

 「我還聽說了,剛小姐離開的時候,那嬤嬤吩咐了,因為葉安陽不守規矩,完全沒有半點悔意,未來的二十多天,不準任何人再和她說話,等她離開冷宮,就是不死不瘋,估計也脫層皮了。」

 「不會出什麼事吧?」

 沒人陪自己說話,短短一兩天,這算不得什麼刑罰,但如果是二十多天——

 這種刑罰,沒有真正體會過的人,是很難明白理解這個中的苦的,尤其是葉安陽那種沒吃過苦頭,一叫就有人應和的。

 賢妃有些擔心,若葉安陽真的承受不住想不開或者是瘋了,長公主那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候會對蘇梁淺和夜思靖不利。

 蘇梁淺看著賢妃,微笑著解釋安慰道:「人是太后指派來的,葉安陽再怎麼不是,也是她外孫女,她心中有數的。她只是想在這一個月內扳正葉安陽的壞毛病,時間短促,自然是要下狠葯的,不會有什麼事。」

 賢妃也覺得是,放心了不少。

 「靖兒,你去看看,母親後面蓋的小廚房快好了沒有。」

 飯後,賢妃找了個借口,讓夜思靖離開。

 夜思靖知道賢妃是想與蘇梁淺單獨說會話,應聲離開。

 「靖兒他剛懂事沒多久就與我在冷宮生活,對外面的事情還有情況,一無所知,這些年,他與我相依為命,我雖然盡量教導,但他到底沒經歷過外面的人和事,心思簡單,性情單純,雖然皇上已經承認了他的身份,也有太后庇護著,我這心,總還是不安的很。」

 賢妃手指著自己心口的位置,巴巴的看著蘇梁淺,滿是期盼,憂思極重,又有不好意思的慚愧。

 其實說起來,蘇梁淺也就比夜思靖大兩歲而已,而且兩人也是同輩,賢妃覺得自己是不該求著蘇梁淺的,但蘇梁淺的行事手段,已經超過了這個年紀的孩子,除了將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賢妃實在不知道該找誰。

 她希望蘇梁淺好好的,但也不想自己的兒子平平安安的不要出事。

 「姑姑放心,我既然想辦法讓表弟出去了,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護他周全的。」

 賢妃聽了這話,心正要往下放放,蘇梁淺繼續道:「但我不可能一直呆在宮裡,我進宮已有十日,今天帶靖兒來冷宮看過你后,我隨時都會向太后請辭出宮。」

 蘇梁淺說著,起身,拿起被秋靈放在一側的食盒,放到了賢妃屋中新添置的梳妝台上,她將上面所有的隔層全部打開,只剩下最底下一層,裡面是一盒盒精緻的像胭脂似的瓷盒,四四方方的盒子,比一般的胭脂盒大,有十多個。

 「這些是?」

 賢妃上前,看著食盒最底層的東西,問蘇梁淺。

 「香膏,用麝香制的香膏,可以讓女人粗糙的肌膚最快速度再生恢復滑嫩,這些是我命人特製的,分量比普通的多上一倍,見效也更快,你連續用一兩個月就能看到明顯的成效,當然,副作用也更大。尋常的香膏,至少要連續用一兩年才會致不孕,但這個分量的,只需要一兩個月,你今後就是懷孕,十有**也是保不住的。」

 這樣的東西,賢妃自然是聽說過的,後宮許多女人,為得皇上寵幸,葆住青春都會用,但歷代的君主以及後宮的太后皇后等人擔心皇帝會沉迷女色,都會禁止,後宮的女人想搞到,並不容易。

 「你竟然帶這樣的東西進宮?你就不擔心被發現嗎?」

 賢妃覺得,蘇梁淺真是大膽,這也說明一點,蘇梁淺從進宮前,就預料到了事情的發展,她為今日,做了萬全的準備。

 「怕什麼?我是太后邀請入宮的,那些人難道還敢搜查我的貼身之物不成?就算搜到了,我就說自己用,有的是借口,太后最多就是將我呵斥一頓,讓我今後不要再用了。」

 蘇梁淺說的是雲淡風輕,臉上更是沒有半點畏懼。

 顯然,就是最壞的結果,她也已然有了應對之策。

 「用不用隨你。」

 賢妃將食盒裡面的東西拿出來,藏了起來,一一放好,這態度,分明就是會用了。

 「這些東西,誰教你的?」

 賢妃看蘇梁淺的眼神,憂心忡忡的,她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想,但還是想不通,蘇梁淺她年紀輕輕,怎麼會的東西懂的東西這麼多。

 要說她在雲州長大,會一些市井的東西,這說的過去,但是她回來這麼短的時間,怎麼會對京中這麼多年來她沒接觸過的人,也這麼了解?

 「現在朝中,是太子和四皇子在爭,荊國公府今非昔比,靖兒這麼多年,一直在冷宮呆著,背後沒有任何勢力,他剛得父皇承認身份,正是父皇最愛重的時候,還有皇祖母,若是這時候出什麼事,不管是皇祖母還是父皇,都會徹查到底,他又沒有任何威脅,那些人應該不會對他下手的,至少暫時不會。」

 蘇梁淺分析的頭頭是道,說的也極是篤定,但賢妃卻沒安下心來,不是對夜思靖,而是蘇梁淺,她想知道,蘇梁淺到底是怎樣長大的,又經歷了什麼,養成了這樣性子。

 「淺兒,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賢妃想到曾經那些最最疼愛蘇梁淺的人,心疼,心疼的厲害。

 她想著,那些人要在的話,蘇梁淺肯定是不會現在這個樣子,她和思靖也不會。

 蘇梁淺看著心疼的不行的賢妃,嗤笑了聲,然後替她擦掉快要流出來的眼淚,「姑姑這是做什麼?我常聽外祖母他們說,姑姑是最聰慧的,我這樣,既能護住自己,還能護住身邊的人,有什麼不好的嗎?姑姑怎麼還掉眼淚了呢?」

 蘇梁淺這樣一說,賢妃也覺得是,瞬間就沒了眼淚。

 雖然行軍打仗,沈知暖比不上沈家的男兒,但她確實是聰慧的,是沈家最最聰慧也最有先見之明的。

 但一個再怎麼聰慧的人,常年為了生計,甚至是吃飽穿暖發愁,腦子也會變的遲鈍,就好像是一把原本很鋒利的刀,常年不用,也不打磨的話,就會變鈍,甚至長出鐵鏽。

 賢妃在蘇梁淺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很快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她現在的腦子,已經快要有些跟不上了。

 賢妃心裡沒底,心情忽然有些發慌起來,蘇梁淺握住她的手,牢牢的,賢妃反手也將她握緊。

 「最糟糕難熬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了,姑姑怕什麼?」

 賢妃握住蘇梁淺的手更緊,直視著蘇梁淺那雙淡然堅定的眼眸,心裡漸漸的生出了勇氣。

 賢妃現在需要有人在後面撐著,給她鼓勵,許久,賢妃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用有些發抖的聲音再問蘇梁淺道:「你想做什麼?」

 蘇梁淺本來就清澈堅定的眼眸,一瞬間更加明亮,彷彿是有煙火迸射,璀璨無比,「我和表弟說過了,姑姑當年所願,就是我現在所想。」

 賢妃臉色蒼白,蘇梁淺明顯感覺到,她握住自己的手一抖,溫度驟降,變的冰冷,「這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賢妃的聲音發顫,情緒有些激動。

 蘇梁淺鬆開賢妃的手,轉身面對著她,「姑姑是改變主意了嗎?」

 賢妃咬著嘴唇,「這事太危險,皇上他不可能會同意!」

 蘇梁淺笑的淡然,「帝王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但也不是什麼事,都是他說了算的,姑姑要改變主意,我不會責怪,還有表弟,他吃了這麼多年的苦,應該過安然的日子,但我,註定會走上這條路,這是我應該的,至死方休,不怨不悔!」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更多的是沉默,而這種緘默的氣氛,一直到夜思靖回來才結束。

 「姑姑可有什麼話要單獨對靖兒說的?」

 蘇梁淺看著興沖沖跑回來的夜思靖,他明亮的興奮盛滿了愉悅,可見對賢妃所在的冷宮的種種改變的滿意。

 賢妃從箱子裡面,拿了幾雙分開綁著的鞋墊出來,分別給了夜思靖和蘇梁淺。

 「這分別是給你父皇和皇祖母的,這兩雙,是給母親的,等你出宮,替我問母親安,告訴她,不孝女兒一切都好,讓她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賢妃將東西交到蘇梁淺的手上,「以往父親和幾個兄長還有謙兒出征,都是我給他們納的鞋底,他們不在了,但我還和以前一樣。」

 賢妃盯著蘇梁淺,刻意咬重最後一句話。

 蘇梁淺抬眸看了她一眼,她也看向蘇梁淺,勾唇微笑,不需要言語,所有的一切,盡在不言中。

 雖然賢妃沒說和夜思靖單獨說話,但蘇梁淺還是給他們母子兩留了時間,等他們說完了,這才離開回去。

 時辰尚早,太陽還沒下山,蘇梁淺從葉安陽那經過的時候,剛好嬤嬤在教導她學走宮步,頭上頂著本書,葉安陽應該是極不習慣的,走起來搖搖晃晃的,彷彿隨時要摔倒似的,而負責教導她的嬤嬤就站在她身側,手上拿著藤條,說著主意事項。

 蘇梁淺在門口站了好一會,葉安陽都沒發現她的存在。

 「希望她能改掉身上的壞毛病,不要辜負了皇祖母的一番苦心。」

 夜思靖也看到小心翼翼走路的葉安陽,收回目光,對蘇梁淺道。

 「但願吧。」

 蘇梁淺收回目光,離開。

 回到慈安宮時,已經有些過了用晚膳的時辰,不過太后在等蘇梁淺和夜思靖回來,並沒有吃,一起的還有昭檬公主。

 蘇梁淺和夜思靖回來后,四人才開始用膳,太后因著夜思靖,心情很好,昭檬公主也有意與夜思靖親近,時不時關心幾句,以關愛為主題,桌上的氣氛極好。

 太后擔心夜思靖的身體,飯後就讓他回去早點休息,然後留了蘇梁淺,問了些賢妃的狀況,蘇梁淺如實回答。

 「你今天去看到安陽了吧?」

 太后話題一轉,提起了葉安陽。

 「看到了,郡主的脾氣收斂了不少,我回來的時候,她正在嬤嬤的指引下走宮步呢,相信一個月後,定不會讓太后失望的,假以時日,她和公主也都會明白太后的一番苦心的。」

 蘇梁淺聲音平和,眉色全然沒有半點對她的怨恨。

 幾個人又說了會話,蘇梁淺站了起來,「太后,淺兒要出宮了。」

 太後知道蘇梁淺是要出宮的,但夜思靖的身體才稍稍好轉,她以為她會多留些日子,沒想到這麼快就提出來。

 太后微吃了一驚,昭檬公主也是,兩人心裡都有些捨不得。

 「怎麼這麼快就走?可是宮裡的人伺候的不得心?」

 蘇梁淺曲著身回:「太後宮中的姐姐們最是伶俐,個個都很好,哪裡會伺候不得心?是臣女,臣女入宮已經快十日了,時間並不短了,有些想家了,而且,我已經許久沒看望外祖母了,現在見到姑姑和表弟安好,我更想早點告訴她這個好消息,讓她高興高興。」

 「蘇妹妹找人知會沈老夫人一聲不就行了?」

 蘇梁淺笑看著昭檬公主,態度堅持,「這樣的好消息,我想親口告訴外祖母,我已經許久未見她開懷的樣子了。」

 這些只是很小的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她已經在宮中耽誤了不少時間了,她出宮有事要辦,需要出宮,而且,慶帝應該也不想她繼續再呆在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