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9章 你還要朕怎麼跟你說!

發佈時間: 2022-08-10 11:5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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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什麼意思?

有一些事我可以放得下,那麼有一些人,他也可以放得下?

我沉默的站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眼中的茫然,慢慢地轉過來正對著我,臉上帶著一點淡淡的笑意,慢慢的說道:「過去,朕一直覺得,有一些感情,一輩子都無法釋懷;有一些人,一生都不可能放下。」

「……」

我一言不發的看著他,陽光照在他的睫毛上,抬眼看著我的時候,睫毛尖在閃著光。

他的眼睛,也在發光。

「可是,昨夜,聽見你為她誦心經的時候,朕才發現,原來放下,沒有那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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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能釋懷,也不是不能放下。」

「……」

「只是看自己的心怎麼選擇。」

他越說,我的呼吸就綳得越緊,眉心的褶皺也一點一點的變深,眼看著他慢慢的站起身來,一步一步的朝我走過來。

陽光在他身後,但他高大的身影已經擋住了陽光,而將一道濃濃的陰霾灑在了我的身上,慢慢的,將我掩蓋。

就在他還差一步就要走到我面前的時候,我一下子從旁邊溜了一步,避開了他。

他微微一怔,背著雙手看著我,我面不改色,微笑著從他的身邊走開,走到一旁拿起水壺,往他的茶碗里倒了些熱水:「看來,民女的母親說得倒沒錯。心經有大智慧,能夠讓人放下過往,這就是佛家說的——破執。」

他在我的背後看著我:「破執?這麼說,朕是了悟了?」

我笑了笑:「了悟,那是高僧大德入道之途,但陛下的身上維繫著天下萬民的福祉,若真的了悟,入道,那不過是獨善其身,卻置天下萬民於不顧。這樣的了悟,只怕——不是佛祖所樂見的。」

「……」

「陛下能夠破除自己的執念,已經是一件大德了。」

他仍舊看著我:「那你知道,是誰讓朕,破除了自己的執念。」

「……」

我沒說話,也不敢說,而他平靜的,自己說到:「是你,是你昨夜念誦了一夜的心經。」

我笑了一下:「民女又積功德了。」

他說道:「朕破除了自己的執念了,那你呢?」

「什麼?」

「朕聽你念誦的心經,破執了,那你自己呢?」

我微微蹙了一下眉頭,轉過身去,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又走到了我的身後,腳步卻那麼輕,一點都聽不到。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我:「你能破執嗎?」

破執?他問我?

我笑了起來,反手拿起桌上的杯子,畢恭畢敬的奉到他的面前:「有一句話想必陛下也聽說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

「民女雖然念了一夜的心經,但想的,大概還沒有陛下那麼多。」

說完,我舉著手裡的杯子,輕輕的往上一抬,也是示意他喝水,那麼這場談話,也就可以結束了。

但,裴元灝卻一動不動的看著我,那雙手仍舊背在身後,目光和氣息都彷彿石雕一般。

聲音,也變得冷硬了起來。

「所以,你並不想要破除自己的執念?」

我淡淡笑道:「有執念,才需要破執,也許是民女悟得還不夠,民女真的沒有覺得,自己需要破執。」

「你自認沒有執念嗎?」

「要說沒有,那也是打嘴。民女過去的確有過許多執念,但年歲一長,馬齒漸長,就也漸漸的淡忘了,如今所執著的,惟有一件事。」

「什麼事?」

我轉過頭去,透過珠簾看向躺在床上,睡得呼呼的妙言,他的目光一閃,也順著我的目光看了過去。

我說道:「治好妙言的病,讓我的女兒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長大。」

「……」

「如果這樣的執著,陛下也認為要改,那民女……」

這一次,我的話沒說完,他一下子伸手接過我手中的茶杯,但也許是他有些控制不住力氣,拿得太用力,杯子里的茶水都溢了出來,灑了我們兩一手。

剛剛才加了滾熱的水進去,這一下潑到我們的手上,頓時燙得我微微的瑟縮了一下,但裴元灝卻一聲不吭,只是眼睛微微的發紅了,瞪著我,我急忙鬆開手,看著他的衣襟上也被濺上了茶水,急忙說道:「民女這就讓人進來給陛下——」

一邊說著,我一邊轉身要往外走,可「更衣」兩個字還沒出口,手腕就被抓住了!

那是一隻濕漉漉的,還帶著滾燙溫度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之後用力一拽,我被他一下子又拖回到了他的面前,踉蹌著靠進他懷裡。

頓時,我的心跳也停住了。

我看到了他漆黑的眸子,也能感覺到他沉重的心跳,明明是我被他抓住了,但此刻,他的目光,他的呼吸,卻彷彿他自己才是一隻落入了絕境的困獸。

「皇帝陛下!」

「顏——輕——盈!」

他低頭看著我,漆黑的眼睛里映著我倉惶的樣子,咬著牙,一字一字道:「你還要朕怎麼跟你說!」

「……」

聽到這句話的一剎那,我的腦子裡也有了一瞬間的空白。

呼吸,也窒住,不知是因為此刻的驚慌失措,是被他的目光所懾,又或者,因為他的胸膛那樣劇烈的起伏,如同重鎚一般擊打著我的胸口,他的那隻手還抓著我的手腕不放,用力的捏著,而另一隻手,也用力的捏著那隻茶杯。

我不知道,到底是我的骨頭會先被他捏碎,還是那隻茶杯,會先被他捏碎。

痛,慢慢的遍布了全身。

他的聲音,還在耳邊迴響——你還要朕怎麼跟你說!

這句話說完之後,他自己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就這麼閉緊了嘴,用力的看著我,而我的目光,也被他擭住,一時難以掙脫。

怎麼說?

我沒有想過這件事。

我既不想聽他的任何說法,也不想得到他的任何解釋。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夜的佛經會讓他想到了破執,會讓他想到放下,可是真正的放下是什麼?不是在倉惶之中抓到另外一個,破除了一個執念,卻有了另一個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