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出門來，一眼望去，靜謐的走廊盡頭，厲家父子，正站面對面在那裏，相對無聲。
顧娉婷帶着一腔怒氣走過去。
站到厲斯年面前，手帶風聲地高高揚起。
卻被厲斯年一把抓着手腕，拽進懷裏。
「娉婷，我都知道了……」
厲斯年聲音打着顫，低得不能再低地說。
微弱的聲音卻猶如一記悶雷滾過耳邊。
「你說什麼？」
「我說，我都知道了。」
厲斯年更緊地摟住她，怕她忽然消失似的。
半晌之後，她才能在那個熟悉的溫熱懷中，勉強抬起頭，證實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然而，厲斯年充滿血絲又濕潤的雙眼告訴她，她沒聽錯，更沒會錯意。
他真的知道了。
厲斯年痛心得無以復加，如深海般深沉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像要把她疼進心裏去一樣。
「對不起，娉婷，讓你一個人承受這麼多……」
厲斯年說不下去了，閉起雙眼，收攏手臂，再次緊緊把她箍在懷裏，喃喃連聲叫着她的名字。
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緩解他內心的疼痛。
更好似只有這樣，才能幫她緩解她心裏的疼。
再也不是她一個人，承受這種非人的折磨。
終於有人可以分擔！
連日來所有的傷痛和委屈，終於尋到了出處。
顧娉婷緊緊摟住厲斯年的腰，把頭埋在厲斯年胸前，嗚咽出聲。
「斯年，斯年，斯年……為什麼為什麼……」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眼睛哭疼之前，被厲斯年彎腰抱起，他親吻下她的額頭，輕聲對她說：
「把一切交給我就好了，睡吧，睡一覺，什麼都等明天再說。」
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這話太過讓她安心，沒過多久，她竟真的睡著了。
直到睜開雙眼的時候，她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躺到床上的。
床，陌生的床。
滿目華麗耀眼的空間。
這是哪裏？
什麼地方？
白色的遮光落地窗紗，在晨曦的光暈里飄動。
周圍的一切浪漫迷人，卻是如此陌生。
她揉着雙眼坐起身，本能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
還好，還是昨天的。
待記起昨晚最後的片段，忽然又覺得像夢一樣。
那是真的嗎？
像給她答案一般，門被推開，厲斯年裹着酒店白色浴袍走進來。
他的頭髮還滴著水珠，顯然剛洗過澡的模樣。
「醒了？要不要再睡會兒？」
厲斯年就如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泰然自若，走到床邊坐下，伸出修長好看的手指，想要撫上她臉龐。
她輕輕一閃，躲開了。
但回他的聲音，卻出奇的溫柔：「不睡了，小貝怎麼樣了？」
她知道，既然兩人都不在孩子身邊，厲斯年就一定能妥善安排好孩子們。
「衛虎在守着，我剛剛從醫院回來。」
「這是哪兒？」
她匆匆環視下房間，目光落回到厲斯年臉上。
厲斯年抽下搭在脖頸間的毛巾，邊擦拭頭髮上的水珠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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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附近的酒店，你需要好好休息，再睡會兒吧，你臉色不太好看。」
怎麼可能好看！
這些日子她都經歷了什麼，沒人比他再清楚了。
然而她卻無法怪他。
兩人一時沉默下來。
一個安靜的擦拭濕發，一個靜靜地看着。
心思流轉，顧娉婷在厲斯年停下動作，即將抬頭的瞬間，終於開口：
「讓我和孩子們去瑞士吧，他們喜歡那裏，我也想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顧娉婷話落，垂下視線，避開厲斯年看過來的目光。
她一身完好的衣着告訴她，厲斯年已經接受了兩人是兄妹的事實。
可即使不抬頭，她也能強烈感受到，來自於對面濃重的憂傷。
「一定要走嗎？為什麼不能留下來？」
「留下來做什麼呢？」
顧娉婷的聲音輕輕的，卻滿是絕望，還有感傷：
「留下來，看着你娶別人？對別人像以前對我一樣？對不起，我做不到。」
「不！」
厲斯年突然抓住她的手，嚇了她一跳，她抬頭，獃獃地看着他。
厲斯年斬釘截鐵地說：
「沒有別人！」
「也永遠不會有別人！」
」就算親眼看着你嫁人，娉婷，我都不會娶別人！」
顧娉婷怔怔地望着厲斯年。
眼前這個完美無缺的男人，是她唯一全身心愛過的男人。
可也是她唯一愛不起的人。
顧娉婷彎起眉眼，成串的淚珠，卻因此而滾落。
「我也不會！我也不會嫁給別人！」
厲斯年眼中立即一喜，趕緊追問著確認：「所以，不走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