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兒？
這兩個字從巍帝的嘴裡冒出來是多麼的諷刺？
曾幾何時，他真將姬玉衍當成兒子看過？
姬玉衍開門同雲雀一起走入殿內。
他們兩人進去之後，殿門吱啦一聲自己給關上了。
從外間看著殿內分明掌著燈，但進來之後，他們眼前卻像是被人蒙了黑布一般。
黑漆漆的完全看不到一點東西。
巍帝的聲音也在這一刻消失不見了。
黑暗中，好像有什麼在虎視眈眈。
姬玉衍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下意識提醒雲雀：「小心……」
他話音剛落，就有腥風迎面撲來。
「殿下小心！」
雲雀直接衝到他前方，拔刀做擋。
姬玉衍反應不比他弱，可就在他要和雲雀一起禦敵之時，一股無形之力驟然將他整個人給束縛住了。
姬玉衍僵立在原地，無法動彈。
而就在那一瞬，雲雀的慘叫聲響徹整個卿雲殿。
眼前的黑暗驟然被抹去，視線重新恢復了正常。
令姬玉衍血液幾乎逆流的一幕撞入眼中。
在他正前方，一個不人不鬼皮包骨般的怪物正拚命的啃咬著雲雀的脖子。
雲雀的鮮血如泉涌般的噴洒出來。
他瞪大眼看著姬玉衍，嘴巴艱難的一張一合，他說著……
——快走……
——不要看……
唰的一聲。
鮮血濺了姬玉衍一臉，濺入了他的眼中。
視線一片腥紅，他恍惚間看到，雲雀的頭被拽下來了……
血是那麼的燙，燙到像是要灼爛他的肌膚。
灼壞他的雙目。
姬玉衍面無血色，雙唇顫抖著，卻難發出聲音。
他看著那個吞食著雲雀血肉的怪物，巨大的痛苦像是洪流般衝擊著他的心神。
一種說不出的噁心感在渾身上下泛濫，讓他險些吐了出來。
他不知自己是怎麼叫出那兩個字的……
「……母妃……」
對面的怪物沒有一點反應，始終沉醉在血肉的甜美之中。
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在殿內不斷響起，將姬玉衍的理智朝著失控的深淵不斷推進。
殿內忽然響起了一陣輕哼，慵懶的像是田間小調。
一個懶貨般的身影慢騰騰的從內殿走了出來。
巍帝穿著寬鬆的寢衣，仿若剛剛睡醒了一覺般。
他目光挪到了過去，臉上笑意如常：「你這孩子速度太慢，倒讓你母妃等了許久，瞧將她餓成什麼樣子了。」
巍帝笑銀銀的說著，朝王座上過去。
「不過你自幼懂事，倒也不忘給你母妃帶上些飯食。」
「看樣子你母妃很喜歡雲雀的味道。」
這些麻木不仁的話，一字字的沖入姬玉衍的耳中。
他再也控制不住，嘔吐了出來，身上的束縛也在那一瞬被解開了。
姬玉衍半跪在地吐著，像是要將五臟六腑全都吐出來一般。
巍帝靜靜的看著他，手托著腮，像是看著一場精妙絕倫的戲般，帶著審視與玩味。
須臾后，巍帝嘆了口氣：
「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心腸始終太軟了些。」
「若你早早將你母親殺了，或許便沒了今日之事了。」
姬玉衍吐到最後，連血水都嘔了出來，他踉蹌的站了起來，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朝著那個怪物走了過去……
巍帝臉上的笑容逐漸燦爛了起來，像是苦等著這一幕般。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姬玉衍忽然停了下來。
「衍兒但問無妨。」巍帝語氣溫柔的宛如一個慈父。
「將母妃變成這樣的，是你嗎？」
「是。」巍帝笑著點了點頭。
「為何？」
這個問題似乎讓巍帝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慵懶的王座后靠著，十指交錯，眯眼想了會兒：
「原因可以有很多種。」
「你母妃太聰明了，她竟猜到了朕的一些謀算。」
「但她又太笨了，那隻旱魃死了后，她非但不逃跑，還回宮來質問朕。」
「恰好，朕對李閥的血脈也有幾分好奇。」
「女媧允氏的血脈若真能在大獄下復甦的話，那朕也不用一直更換皮囊了。」
巍帝說著嘆了口氣，「可惜，你母親沒那個福氣繼承女媧血脈，只能變成這般模樣。」
巍帝甚是遺憾的說著，慈祥的看著姬玉衍：「衍兒可還有疑惑？」
姬玉衍搖了搖頭。
平靜異常。
他走到那吞食著雲雀屍體的怪物面前，沒有任何猶豫，揮劍將她的頭顱削去。
巍帝沒有阻攔，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姬玉衍看著她的肉身化為黑灰，只餘下一具骨頭架子時，低頭沉聲說著：
「是我的執念讓她痛苦了這麼久。」
「也是我害死了雲雀。」
「他們終究只是凡人而已。」巍帝淡淡道：「死亡是凡人都會有的終結，即便是彼岸那頭的王族，也會有這一天。」
姬玉衍抬頭看向他：
「那你呢？」
巍帝笑容燦爛了幾分：「你們就是朕的命啊，只要子息不覺，朕便能一直活下去。」
「想來姬承嗣和姬弘稷並不在你的選擇之內，老四已成殭屍，那你的選擇，便只有我了？」
「看來南野郡一行，你知道了不少啊。」
巍帝嘆了口氣。
「無道對朕來說也很重要，不過只是肉身的話，御淵那敗類小子當是朕最滿意的。」
姬玉衍怔了一下。
巍帝笑容更盛，「聽聞他也是你兄弟，很生意外？」
驚愕只是一瞬，姬玉衍就恢復了平靜。
「若是選擇他，你註定失敗。」
「的確是有些風險，」巍帝點頭道：「原本還有個遲玉樓，不過那小子的模樣，朕不喜歡。」
姬玉衍目光顫了顫。
御淵……遲玉樓……竟都是他的兄弟？
他臉上的笑容嘲諷到了極點。
還真是厲害啊……
「如此說來，你最佳的選擇，始終是我了？」
巍帝點了點頭，起身朝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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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疑惑，為父都已替你解開，想來也不會再有遺憾了吧？」
「今夜請你來，為父是想請衍兒你幫一個小忙。」
巍帝的笑容逐漸燦爛。
「將你的肉身借給為父，可好？」
姬玉衍漠然的看著他，俊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像是鬆了口氣。
「不太好。」
姬玉衍話音落下后，巍帝的表情驟然僵住了，下一刻，他神色大變。
「姬玉衍，你幹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