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坊內的那間密室外。
遲柔柔孤身立著。
她不知屋子裡究竟是何場景,只是站在這裡,她就感覺胸腔內一陣窒悶,越是靠近越是疼痛難忍。
有彎仔幫忙,她輕而易舉就推開了門。
吱啦——
她一腳邁了進去,像是驚醒了黑暗的光。
遲柔柔邁出一腳后,身子就頓住了。
她低下頭,看著這滿屋子的猩紅,滿地的血……
胸腔內有什麼在震動著,顫抖著。
頭皮控制不住發麻,呼吸發窒,腦子裡像是有飛蚊在嗡嗡作響。
遲柔柔看向的牆下那個人形棺材。
鮮血源源不斷從那棺材里冒出來……
她下意識張開嘴,喉頭聲帶卻像被割裂一般,只能發出一點破碎的音節。
遲柔柔猛地咬住自己的拳頭,沒讓哽咽和尖叫聲衝破咽喉。
她看著地上的血,又看著那口棺材。
視線不斷在兩者之間交錯著,不敢相信,如在做夢一般。
這些血……是芋頭的!
他在那口棺材里?!
遲柔柔顫抖的想要走過去,她走在血泊里,雙腿竟是控制不住有點發軟。
她腳下踩著御淵的鮮血……
每一步走的都小心翼翼,不敢下重腳,彷彿踩著的是御淵的血肉那般。
怕自己動作太大會讓他疼痛難受……
遲柔柔滿目駭然,呼吸都在發顫。
芋頭……御淵……你到底在做什麼?!
你背著我,對自己做了什麼?!!
鳳凰言情小說網 www.kane0312.com
遲柔柔的手將要觸碰到棺材之際,蚩尤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你比吾預料中來的早。」
聽到這聲音的瞬間,遲柔柔咬緊牙關。
她側轉身,看向身後。
蚩尤的身影就出現在那面鏡子里,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遲柔柔,表情甚是淡漠。
遲柔柔咬住下唇,看他的神色複雜到了極點。
憤怒怨恨痛苦一應情緒湧上心頭,但在看到這滿室鮮血后,悉數被擊垮。
她甚至顧不得憤怒與怨恨,她只想知道,她的芋頭怎麼了?
「他到底怎麼了?你告訴你……」
遲柔柔忍著淚,目不轉睛的看著蚩尤。
蚩尤目光閃了閃,他本以為遲柔柔見到這場面,第一件事會是對自己破口大罵,或是想方設法殺了他。
可是比起恨他,她更愛御淵。
在她眼裡,此刻已沒什麼比那小子的安危更重要的了。
蚩尤沉下眸,開口道:「他修鍊了滅舍訣。」
「滅舍訣?」
「那是本禁術,與古神一起誕生在極東之地的功法。」
蚩尤淡淡道:「過去一直被鎮壓在靈山之下,其法己身為烘爐,以傷換力,改自身而滅天地。」
蚩尤眼裡帶著嘲色:「這本就是一本魔功,過去不是沒古神嘗試修鍊,但最終卻是毀滅自身罷了!」
遲柔柔眉頭越皺越緊。
「芋頭他修鍊了此法,所以才能在短短五年之內讓自己神魂大進?那他又……又變成什麼樣子了?」
「這滅舍訣到底是如何傷己的?」
蚩尤看了眼她身後那棺材,抿了抿唇道:
「你也當過殭屍,知道殭屍這種怪物的缺憾。」
「殭屍嗜血而生,此乃本能,越是強大的殭屍,越到後面人xin越容易消亡。」
「而滅舍訣……修的本就是無情道!」
遲柔柔呼吸一顫,睫毛顫動的瞬間,一滴淚滑過面頰。
「棄情、忘情然後無情……」
蚩尤不疾不徐的說著:「他就像是個已然中毒的人,修鍊此法便是毒上加毒。」
「越是修鍊,越是控制不住內心的嗜血之欲,每次血癮發作,就難以指控。」
「偏他不肯放棄人xin,既想得到力量,又不想變成怪物……」
蚩尤說著頓了頓,重新看向遲柔柔:
「既要修無情道,如何能有情?」
「可你就是他不願放下的情,註定他給自己選的是一條死路。」
遲柔柔的唇,已然咬破。
她轉過身,準備將棺材打開。
蚩尤再度開口叫住她:「遲柔柔!」
「他此刻的模樣,你不會想看到的。」
遲柔柔腳下一頓,她扯了扯嘴角,反問道:「他把自己封進這棺材里,就是為了壓制嗜血之欲?」
「是……」
蚩尤皺了皺眉,臉上露出片刻掙扎,還是開口道:
「這具棺材便是渾天緄,這是他為自己煉製出的囚具。」
「渾天緄身具刑罰之力,但凡他血癮發作,變會以雷霆之力灼其血肉。」
「一旦他瀕臨失控,他就會躲入這具渾天緄的棺材內,放空自身血液,去掉血癮,但這只是飲鴆止渴罷了……」
一字一句如針扎般落入遲柔柔的耳中。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讓呼吸平靜下去。
眸光發顫,看著面前的棺材。
御淵,你這個傻子……
蚩尤見她還要去開棺,臉色沉了下去。
「遲柔柔!」他的聲音里,罕見帶了急迫:「你不會想見他如今的樣子……」
遲柔柔回頭看向鏡中的蚩尤。
蚩尤一怔,他沒在遲柔柔的臉上看到絲毫的恐懼與不安。
只有無法言狀的心疼與堅定。
「我知道孤身黑暗中是什麼感覺。」
「與他相逢之初時,我才是怪物。」
「他從未畏懼、嫌棄、放棄過我。」
遲柔柔一字一句說著:「哪怕他成了怪物,我也不會放棄他!」
那一剎,蚩尤愣住了。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淚光,也看到了她眼中無惘的堅定。
遲柔柔毅然決然轉過身,將棺蓋打開。
棺蓋內,荊棘尖刺密布。
遲柔柔看著面前這具千瘡百孔滿是血窟窿的身軀,控制不住眼淚,婆娑而下。
這麼多傷口,他該有多痛啊?
唯一沒被尖刺所傷的,只有他胸膛處那一塊。
那裡,裝著她給他的心臟……
遲柔柔顫抖的伸出手,想要觸碰他,又怕會傷著他。
御淵靜靜立在棺材里,渾身是血,身體被無數尖刺穿透。
他的連蒼白到沒有一點血色,像是一具被放幹了血的屍體,冰冷,了無生氣。
遲柔柔撫上了他的臉,踮起腳尖,輕吻著他的唇,壓抑著哽咽。
「笨蛋芋頭……我來了……」
棺材中,御淵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他緩緩睜開眼,那雙眼殷紅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