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是打,還是安撫?

發佈時間: 2022-08-10 09:4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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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一沉,慢慢的轉過頭去,就看見裴元灝背着手,從外面走了進來:「有什麼話,說來讓朕也聽聽。」

一看到他走進來,我和常晴都驚了一下,兩個人急忙站起來。

「拜見皇上。」

裴元灝走過來坐到了桌邊,伸手撣了撣衣襟,然後抬頭看着我們,我後退一步站在常晴的身後,儘力的低着頭。常晴看到他來也有些意外,但還是立刻微笑着道:「皇上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過來看看你,」他溫柔的笑了一下,然後目光深邃:「沒想到,來着了。」

常晴的氣息都紊亂了一下,不動聲色的看了我一眼,便笑道:「這些天皇上國務繁忙,臣妾在後宮也有不少事情需要安排,也有些時候沒去臨水佛塔去向太后請安了。」

「那,太后現在如何?」

「……」

這句話,顯然已經不是問常晴的了,我咬了咬下唇,小聲的道:「回皇上的話,太后前些日子因為貪看雪景,著了涼,近來已經好些了。她讓微臣帶話,皇上和皇后與朝堂和後宮之中,都有太多勞心之事,當以大事為重。」

聽到這裏,裴元灝的呼吸重了一下:「那,你剛剛說,太後有話要帶給朕,就是這句?」

「……不,不是。」

我頓時皺緊了眉頭。

原本就是因為不想跟他碰面說話,所以才打算讓常晴把太后的話帶給他,偏偏他居然撞在這個時候來了,而且看樣子還不是只過來坐坐的樣子,越發心緒沉重。

我皺着眉頭站在那裏,裴元灝卻也穩如泰山的坐着,隨手端起桌上的茶碗就要吃茶,常晴一見急忙上前道:「皇上,那是臣妾用過的了。」

「哦……」

「皇上要喝茶,臣妾讓人備熱茶過來。」

「也罷。」裴元灝將茶碗又放回桌上,微笑道:「朕也有些時候沒有在景仁宮陪皇後用膳了,今天就讓御膳房在這裏擺膳吧。」

常晴聽了,笑道:「臣妾遵旨。」

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走過我面前的時候,對着我輕輕的點了下頭,我也無法,只能點點頭,依舊留在那裏。

皇帝到了景仁宮,皇后竟然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個臣子,這是到哪裏都說不通的,我站在這個原本就並不寬敞的屋子裏,只覺得胸口一陣憋悶,越發的局促起來,裴元灝卻老神在在的又撣了一下衣襟,翹起一條腿道:「說啊。」

「……」

「怎麼,沒有皇後傳話,就說不出來了?」

「……不是。」

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麼,只覺得他一走進這間屋子,整個房間里都是他的氣息,聽着他一聲比一聲更沉重的呼吸,我只覺得自己的呼吸也沉重了起來。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天的金車上。

一想到那天的情景,我只覺得手腳都在發抖——那天他在金車上的行為,我已經很清楚是什麼意思了,而他要做什麼事,也絕對不會因為我抵抗、流血或者昏厥而停止,只是——南宮離珠也教會了我,不管怎麼樣,這個時候我都絕對不能跟他撕破臉,尤其在我一隻腳都還沒邁出這個皇城,尤其在輕寒是這樣險惡處境的現在。

我看見他的手放到桌上,像是要站起來,立刻開口道:「太后的病,雖然好起來了,但她老人家的身體,不是太好。」

他放在桌上要用力的手一滯,像是撤走了力氣一樣。

他抬起頭來看着我:「嗯?」

「太后說,她這些日子,一直在想過去,想過去的很多事。」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像是震了一下,眉宇間閃過了一絲陰翳,但並沒有立刻說什麼,而是沉默了許久之後,才啞聲開口道:「太后,跟你說了什麼?」

「太后說起了,她過去在草原上的生活。」

「哦?草原上?」

他像是鬆了一口氣,但眼中卻閃過了一絲犀利的光,也看向了我,我明白那種試探的目光是什麼意思,不帶任何感情,也沒有任何錶情的道:「太后說,她過去善騎射,是個地地道道的草原女兒。」

我說的話多少有些不着邊際,但裴元灝卻似乎一點都沒有不耐煩的意思,反而就這麼靜靜的坐着,聽着,只是從他身體里散發出的那種迫人的氣息越來越重,他慢慢的抬起頭,那雙眼睛裏光亮盡斂,只有深邃到無底的漆黑。

「太后說,草原上的狼群到了冬天,沒有吃的,會冒險竄到城裏,或者部落上去叼走小孩子,他們都深受其害。」

他看着我,我仍舊平靜的道:「草原上的人,要麼是直接射殺他們,不讓狼群再為禍。但這樣的話,就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切不要讓狼群察覺,更不要讓它們有反擊的機會。」

「……」

「要麼,就是射殺一些牛羊留在草原上給狼群果腹,好好的安撫他們。」

「……」

「若不安撫好了,只怕就會釀成大禍。」

裴元灝坐在那裏,一隻手輕撫弄著杯沿,道:「太后,就是跟你說了這些?」

「是。」

「還說了什麼沒有?」

「……」我想了想,道:「沒有了,太后的精神不怎麼好。因為之前袁才人去向太后請安,似乎太后就耗了些神,所以下官只是陪太後用了齋飯,太后就歇下了。」

「袁才人?」他挑了挑眉毛。

這時,外面傳來了常晴的腳步聲,她慢慢的走進來道:「皇上,臣妾讓人傳膳了。」

裴元灝站起身來,道:「皇后,朕突然想起還有一些事沒有辦完。等晚上再過來吧。」

「哦?國務要緊,臣妾恭送皇上。」

我跟在她身後,也俯身行禮,就看見裴元灝走了出去,常晴這才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笑了笑,感覺到背後的冷汗沾濕了一大片,常晴似笑非笑的道:「你跟皇上說什麼了?」

「沒什麼。」

「……」她看着我,又是一笑,坐到了桌邊,不一會兒扣兒就帶着幾個宮女過來擺飯,常晴招手道:「也罷,你坐下來陪本宮用點吧,也別浪費了。」

我原本也不打算走,便告了罪靠邊坐了一半凳子,跟她一起用飯。

吃了幾口,看見常晴也是有些老神在在的,我拿着筷子撥弄了碗裏的菜,道:「皇後娘娘,不想知道皇上有什麼事要處理嗎?」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嘴角噙著一點笑,沒說話。

兩個人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吃着飯,屋子裏只有一些碗筷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就看見外面匆匆的跑進來了一個小太監,看樣子有些面生,不像是在景仁宮當差的,站在外面的扣兒他們似乎也沒攔他,就讓他這麼跑了進來。

只是這小太監進來,一眼看見我坐在桌邊,還有些遲疑,常晴只微笑了一下,道:「說吧。」

那小太監立刻道:「娘娘,皇上剛剛去重華殿看二皇子了。」

我的心裏頓時一個激靈。

常晴正在夾菜的筷子也顫抖了一下,但她還是很快鎮定下來,又夾起了那粒豆腐球,平靜的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

那小太監匆匆的退了出去。

我端著碗坐在那裏,心跳被震得有些快,回頭看常晴時,她還是一臉平靜,只是眼中閃爍的光,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我的驚訝,並不是她在宮裏的眼線,作為皇後母儀天下掌管六宮,她不可能一點自己的人脈都沒有,更何況連常太師都出手了,她在後宮必然不會閑着,讓我驚訝的,是裴元灝去了重華殿!

他去重華殿,看皇子只怕是個幌子,看一些人的反應,才是要緊的。

心緒這樣一亂,再是美味的食物吃到嘴裏也是木膚膚的,味同嚼蠟一般,我硬塞了幾口下去,終於還是慢慢的抬起頭來看着常晴:「皇後娘娘。」

「……嗯?」

「你覺得——」

真的要開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問,倒是常晴笑了笑,道:「你是不是想問本宮,皇上到底是會打,還是會安撫?」

「……」我點點頭。

「你認為呢?」

我想了很久,還是搖了下頭。

我知道裴元灝不是一個會受人挾制的人,當初還是皇子的時候,先皇都壓制不住他,申恭矣其實已經觸了他的逆鱗,留到現在,一半是因為他是當初皇帝登基的功臣,一半也是因為,申家的勢力的確不容小覷。

拔除這樣一個重臣,和與他盤根錯節的勢力,對朝廷不啻傷筋動骨,裴元灝未必沒有這樣的勇氣,只是——

朝廷的動蕩,就是別人的機會。

一南,一北,這些年來沒有什麼動靜,但其實一直在伺機而動。

如何將這個動蕩化成最小,也許才是布這個局,最緊要的所在。

我抬起頭,看着常晴道:「皇後娘娘覺得,該打了嗎?」

常晴聽了,並沒有立刻回答我,只是慢慢的轉過頭去,門窗虛掩著,只能看到一線窗外,漸漸高而晴朗的天空,時有雁鳥飛過。

她輕輕道:「春天要到了,該是春獵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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