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小便為質子,食狗飯,住狗棚,喝狗奶長大……」
「深淵被毀時,姬無道的神魂也來了這邊,但是一直沒有音訊。」
溪箬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遲柔柔也抿緊了唇:
「御晞前段時間離開就是為了去找姬無道與我弟弟。」
「但他忽然不告而別,我之前感應到他的位置就在東邊。」
溪箬張了張嘴,一種前所未有的荒唐感湧上心頭。
他扯了扯嘴角,「你們是懷疑,姬無道就是我堂弟在深淵下的分身?」
允月白揉了揉眉心,眸光冷冽。
「我只是覺得世間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一模一樣的經歷,太過雷同。
「你們別忘了那執筆王八蛋的尿xin。」
遲柔柔扯了扯嘴角:「這種斷子絕孫的事,那混蛋絕對寫的出來!」
這話可以說是精準到位了!
遲柔柔心裡也是一頓光火。
她先前就懷疑,御晞忽然跑去東邊這事兒有蹊蹺。
她的晞兒子是那種不告而別的貨?
現在溪箬堂弟的事一出來,遲柔柔感覺到冥冥中那隻鬼手的撥弄。
像是故意在波動著命運的軌跡,讓事態按照他所希望的那般去發展著。
眼下這情況,就是那傢伙希望的吧?
下一步,就是讓她去姬氏那邊找麻煩了?
雖說,那王八蛋即便不搞這一手,遲柔柔也會去找姬幽的麻煩。
但是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不爽!
「龜兒子!」
遲柔柔和溪箬幾乎是異口同聲罵出口的。
這種幡然醒悟被人耍弄了感覺,真是讓人咬牙切齒。
關鍵那廝實在尾瑣,一直躲在暗處,由始至終都沒露面過。
遲柔柔今夜這月亮是賞出了一肚子氣,也沒心思再嘮嗑,一口氣把一壺水給悶了。
喝水都喝飽了,打著嗝兒回去哄男人了。
只有允月白和溪箬還在原地坐著。
兩個老友對坐著,溪箬又幹了一壺酒,沉默了會兒,再抬頭時,眼睛有點紅。
他咧了咧嘴,「整了半天,咱倆還真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啊。」
他的親堂弟,在深淵之下成了老白的親弟弟?
「只是猜測而已,未見本人不好確定。」
允月白垂眸道:「我倒希望是我們想多了,他倆不會是同一個人。」
溪箬疑惑的看著他。
允月白抬頭,輕吸了一口氣,眉間籠著幾分愁緒。
「我當年在深淵下同姬無道的關係也算不上親近,說是兄弟,其實總共也並未見過幾次面。」
「我的神魂回到真身後,也時常想起昔日深淵下的那兩世·。」
「你知道諷刺的是什麼嗎?」
允月白眼中帶著幾許蒼涼,「當年的巍帝,就是彼岸的姬氏的棄子,聽說他的母親便是天妖族的人。」
溪箬皺了皺眉,還有這樁事?
「巍帝膝下不少兒女,但他的兒女只是他長生不死的工具罷了。」
溪箬低下頭,默默喝了口酒,道:「就像姬幽那般?」
「以前我以為此乃姬氏一族血液里的劣根xin,如今看來不過是那執筆者的惡趣味。」
把人心當草芥,讓他們人生如戲,讓他們當那紙張上的生旦凈末丑。
任其擺布,由其玩弄。
允月白胃裡翻騰著,噁心作嘔。
「巍帝就像是姬幽,像是同一種人。」
「可姬無道……他在深淵下的人生已足夠慘淡了。」
「若說我們每個人的前半生都是被擺布的話,他或許是最受『偏愛』,卻又是最歷折磨的那一個。」
在深淵下已是如此,到了彼岸世界,還要被安排這樣的命運嗎?
若真是如此,那實在太可悲了。
溪箬聞言卻是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似沒想到能從允月白嘴裡聽到這樣的一席話。
他一直覺得允月白就是個心無旁騖的傢伙。
不管是親情愛情還是友情,在他這裡都顯得極為淡薄。
直到遲柔柔的出現,這個人才變得鮮活起來。
他一直把允月白當朋友,但在經歷此番動蕩之前,他也一直覺得自己有點熱臉貼冷屁股。
從未有一刻似現在這般,讓他覺得允月白這個人是那麼的鮮活。
那麼的有血有熱。
原來,他也有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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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似天際灑落的那抹清冷的月光,獨立塵世外。
「我忽然覺得,我是幸運的。」
溪箬開口道。
允月白看向他,卻見溪箬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若此世是一本書,或許我就是那所謂的配角,一生命運受那執筆者的擺弄。」
「他令我憂令我喜,我不得不從,左右我思想,令我從無自我。」
「可現在,哪怕有那麼一瞬,我能清醒的意識到,我的思想是隨著我的心在動,而不是遵從他的意願。」
允月白聽著他的話,心緒也漸漸沉靜下來。
「幸運的何止是你。」
若他未遇見遲柔柔,他何嘗不是這書中的滄海一粟。
深淵下的過往,像是一場夢。
而此刻他們雖已睜開了眼,但仍在夢中。
「不管去萬里聽風救人是那龜兒子的意圖,還是什麼,這人我都是必須救的。」
溪箬沉眸道:「這是我自己的心,我的意願。」
「只是,老白……我剛剛忽然生出一個念頭。」
溪箬握緊了酒杯。
「既然那個執筆者能改寫命運,那他能讓他筆下死去的人重新活過來嗎?」
溪箬抬頭看向允月白,眼中透著一種渴求與自嘲。
允月白焉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到底還是忘不了她啊……」
溪箬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仰頭把苦酒悶了下去,呲牙咧嘴道:
「我也不想虐戀情深,奈何那狗東西要如此安排……」
「我是真的……」
「真的希望她能活過來……」
此世為書,他們皆是筆下人。
那是否也意味著,只要筆耕不輟,希望便不絕?
這一夜,心受磋磨,像是被放逐烈焰,卻又在灰燼中生出希望。
既已覺醒,那這場與命運抗爭的遊戲,便才剛剛開始!
誰輸誰贏,筆耕未輟。
縱然是那執筆者,也不能定下結論,不是嗎?
他們的命,已脫離了他的擺布……
彼時。
終於將那整整十頁罵人的話給看完的華髮少年皺緊了眉,他不疾不徐往後翻看著書頁。
看著看著,書中就蹦出幾個字,落在他頭頂。
不外乎就是:
王八蛋!
龜兒子!
狗東西!
就像是在他腦門上打了標記一般,揮都揮不掉。
華髮少年有些氣急敗壞,暴躁的往後繼續翻,想要看看他們又說了什麼話時。
卻見那書頁上的字全都變得雜亂無章,像是一個個怪異的蝌蚪般的,扭曲變形,竟是連他也分辨不出意思。
少年抿緊了唇,目色陰沉。
「還真是越來越脫離掌控了啊……」
想要偷窺都不一定看得到了,這可怎麼搞?。